不多时,一名不起眼的客人来到琼鲜楼,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麻烦店里的伙计转交给四喜。
四喜接过包袱,微微撑开一角,看到里面放着的那支花,瞬间明白这东西是给主子的。他不敢耽搁,小步快跑到主子的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不多时,温易棣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何事?”
“那位派人送来了包裹。”
话音刚落,温易棣砰的一声打开门,拿走四喜手中的包裹,又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了。
四喜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边走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子自从去了丝乌国,性子与过去可是变了不少。少了几分死气沉沉,多了些这个年纪应有的冲动。
屋内,温易棣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到了桌上,认认真真地将手洗了一遍,然后才将包裹打开。
从游街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即便是许世欢精心挑选出的花,此时看起来也有些蔫了。但温易棣并不在意这些,他拿过一个水杯,在里面加了些清水,缓缓地将这支花插了进去。
除了花以外,包裹里还有一小盒松仁奶酥。这是宫里才有的点心,估计是殿试时皇上赏下来的。在点心盒子的下面,还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回家等我。
温易棣知道,这是让他今晚去关府的意思。虽然天色还早,可他不敢耽误一点时间,连忙挑选衣服,梳洗打扮。这副大张旗鼓的架势,比今早前去投花的公子们可隆重多了。
*
“温公子,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我家小姐估计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得晚点才能回来。”
桌上的饭菜热了凉,凉了热,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更天。铃铛看温易棣实在是等了太久,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用了,我还不饿,等你家小姐回来再一起吃吧。”
温易棣语气温和地说着,脸上丝毫没有因为等待而变得不耐烦。可他那微微敲打桌面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心中的不安。
铃铛陪着他又熬了一会儿,可实在抵不住困意,便先行休息去了。小姐今日回了相府,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过来,八成是被老爷和夫人留下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府里的人相继睡熟了,四周安静的有些吓人。温易棣走到床前,找了个不会弄乱发型的姿势,这才躺下休息一会儿。
他没敢熄灭烛火,顶着烛光合上了眼。万一许世欢半夜回来了,看到这烛光,就会知道他还在等着她。
*
“父亲、母亲,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许世欢本想赶在晚饭之前回去,没想到关山月说好久没和她一起吃饭了,非要和她一起吃晚饭。
若是像平时那样,一家三口沉默地吃饭也就罢了,左右花不了多少时间。可今日夫妻俩不知怎么了,话突然多的不行。
他们将许世欢小时候发生的事回顾了个遍,似乎想借此机会与女儿好好增进一下感情。只可惜,许世欢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们就是说得再感人也是白搭。
到最后,还是许世欢忍不住了,她轻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爹娘,无奈道:
“行了,有事说事吧,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刚去赫州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把小时候的事回想一遍,早就想倦了。”
一听这话,关山月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年仅八岁的许世欢在天气寒冷的赫州,一个人躺在营帐里想念爹娘的可怜模样,眼睛瞬间就红了。
许为民见夫人红了眼,知道是女儿说的话让她不好受了,下意识怒斥道:
“世欢!你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
从小到大,许世欢最讨厌的,就是她娘这番做派。关山月早早没了娘亲,一个人在宫里长大,因此对关老将军怨气颇深。
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关山月想在婚事上压长公主一头,才选中了状元郎许为民。许为民是文臣,许家不想和关家这种武将扯上关系,早些年对这个儿媳多有不满。
因为这个缘故,关山月总觉得许为民亏欠她的。许为民也是因为感情昏了头,对关山月的这种想法深信不疑。
等有了许世欢,关山月总是拿她跟其他人的孩子攀比,到了该管教孩子的时候,又说自己没在爹娘身边长大,不知该如何与孩子相处。
这些,许世欢都能理解,谁让关山月是她亲娘呢?可是,说起在赫州的这八年,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虽然狠下心送她去赫州的是她爹许为民,可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她娘关山月的主意。要是真像她娘刚刚说的那样,对她多么多么想念,多么多么不舍,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
在赫州的时候,许世欢不是没有想象过,她的爹娘某一天会突然来到赫州,将她接回去。即便不接走,他们也可以抽时间去看她几趟。
可是整整八年,他们一次都没去过赫州。她的存在,好像只是在向别人证明,他们夫妻俩身体健康,可以生育,挡住了外人的流言蜚语。
许世欢不想再因为这件事与他们争吵,只能沉着脸,站到关山月的面前,冲她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轻声道:
“母亲,是女儿口无遮拦了,您不要生气。”
可是,关山月见她这番疏离的态度,心里一下子更难受了。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
“世欢,你别这样,是娘亲不对,让你小时候受委屈了。我也想像别人家的娘亲那样,跟自己的孩子好好相处。可你也知道,娘从小到大没在爹娘身边待过一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听到关山月又说起了老一套,许世欢微微皱起了眉头,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这要不是她亲娘,她早就翻脸了!
察觉到女儿的不耐,许为民连忙将母女俩分开,打圆场道:
“世欢这孩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月儿你就是什么事都太往心里去。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世欢你跟我来书房吧,邓大人前几天送了我上好的龙井,咱们爷俩泡一壶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