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并没有温易棣想象中的热闹。
关老将军在军营里巡视一番,听着手下的将士说了好一番吉祥话,就挥挥手,让众人随意吃喝,好好过年。
宅子里,关毅坐在主位,许世欢与程怀远坐在他的左右两侧。紧接着,是几名从年轻到老一直跟在关老将军身边的手下,紧挨在他们身边的则是各自的家眷。
温易棣这次不用再痴痴望着许世欢的身影了,因为他就坐在许世欢的身边。按今日的座位来看,他坐的属于家眷位。
“娘,大小姐旁边的漂亮哥哥是什么人啊?”
胖嘟嘟的小丫头一脸好奇地问道。
“什么漂亮哥哥?那是将军家的孙女婿!”
一名同样胖乎乎的妇人随口答道。话音刚落,她旁边那位年长些的妇人就急忙开口纠正:
“什么孙女婿?明明是孙媳妇!”
“你们几个娘们瞎说啥玩意呢?人家可还没过门,那叫准孙媳妇!”
他们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其余几人的耳朵里。程怀远与许世欢强忍着笑意,温易棣则从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关老将军的脸色,更是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咳咳,我介绍一下,世欢旁边坐着的这位是温大人,也是我们世欢的……小朋友。”
关老将军想了大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介绍温易棣的身份。憋到最后,竟说出小朋友三个字来。
“啊……”
桌上的人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最后还是温易棣举起手中的酒杯,跟桌上的每个人都说了几句吉祥话,才让饭桌上重新热闹起来。
吃饱喝足,众人围坐在一起聊起年轻时的趣事。程怀远显然听了不止一遍,不仅可以接话,还能时不时地补充几句细节。
温易棣认认真真地听着,虽不开口,却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这样温馨的场景,是他活了十几年来不曾体会过的。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温易棣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坐在这里,却与他们格格不入。可他还没来得及低落,就感觉手上一暖。
桌子下,许世欢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大拇指还有意无意地摸索着他的指节,让他的心一下就乱了。
温易棣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手上,对于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桌上的人都盯着自己,脸上笑意盈盈。
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大胆地跑了过来,童言无忌道:
“大小姐不知羞,背着大家偷偷摸她家小朋友的手!”
此话一出,就算脸皮厚如许世欢,也不禁红了面皮。她连忙松开手,将两只手都举到了桌上,心虚地解释道:
“虎妞!小孩子不能乱说话!你刚才一定是看错了!”
一大一小争执了半天,关老将军终是听不下去她俩拌嘴,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唤了温易棣的名字。
温易棣连忙站起身,唤了声外祖父。沉默片刻后,关老将军无奈道:
“你这孩子,快给我拜年啊!”
温易棣连忙说了几句祝老人健康长寿的吉祥话,关老将军听得满脸笑意,从袖子里掏出个精美的荷包来:
“这是压岁钱,你收好了。”
温易棣双手接过荷包,赶忙道了声谢,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程怀远、许世欢还有那几个年幼的孩子,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讨压岁钱!
两名年长的部下,这时候也从怀里掏出绣着吉祥图案的荷包,边塞到温易棣的手里,边说:
“温小友收下吧,大过年的,讨个喜气。”
温易棣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收起,想开口又不知要说些什么,眼睑和鼻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大过年的,可不能哭鼻子。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诫着自己。但思绪一旦开启,便如汹涌的大潮,岂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
小时候,爹娘总是告诉他,压岁钱是哄小孩的。弟弟还小,有压岁钱是正常。他都这么大了,不应该再要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
可那年,他才九岁。
温易棣觉得自己真是贪心,他不仅想要待在许世欢的身边,还想要她的爱。现在,更是想成为她家的一份子。
人一旦体会过被爱,就再也回不去了。
许世欢与程怀远讨到了压岁钱,见温易棣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去丝乌国的这段日子,关老将军还是没忍住,派人仔细查了查温易棣的事。
这一查才知道,温家对这个嫡长子非但不好,还有些刻意虐待的意思。平日里偏心温二就算了,温二若是在外面惹了祸,挨打的还是他这个做哥哥的。
温易棣要是问为什么,温夫人就会说:
“弟弟犯错,定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没做好榜样。怎么?我打你你还不服吗?”
如此的事还有很多,即便是演给外人看,也没有将戏做的这么足的。所以,温易棣对于温家背后做的那些腌臢事毫不知情,关老将军是相信的。
心粗如程怀远,听到温家父母如此对待自己的长子,也忍不住要骂娘。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竟然连畜生都不如。
“外祖父,那温易棣有没有可能不是温家的孩子?”
许世欢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但说起这个,关老将军也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派人查了,这温家二爷确实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老大比老二大上两岁。这一点,已经跟当年的稳婆确认过了,做不得假。”
许世欢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却又听到关老将军接着道:
“不过,住在温家附近的一户人家却说,温家的两个孩子,确实有些奇怪。大公子明明比二公子大了两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却看不出谁大谁小,甚至那个弟弟比哥哥看起来还要大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