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欢脚上的伤还没好利落,便被催着去女学报到了。依照规定,来女学读书的学子不得乘坐轿辇。
许世欢虽然一大早便出了门,奈何脚上有伤走不快,若是再迟上一刻就该迟到了。进学堂的时候,屋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户部侍郎长女段青禾,次女段青莲,礼部尚书长女邓宛瑜,刑部尚书长女肖瑶,太傅孙女高梓墨,再加上许世欢,一共六个,这便是女学全部的学生了。
至于其他两名看上去年长些的女子,八成就是这女学的夫子。
“许世欢,你给我站住!”
刚一进屋,一个高颧骨吊眼梢,作夫子打扮的女子便叫住了她,语气里尽是刻薄。
许世欢倒也没想惹事,连忙停下脚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入学第一日便迟到,该罚。去!站在这把女诫女训各抄十遍,抄完才能进来。”
说罢,这刻薄女子转身进屋,高声道:
“我姓孔,你们可以叫我孔夫子。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进了这女学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今天是入学的第一日,我便给你们讲一讲这女子该守的规矩。”
许世欢这罚挨得莫名其妙,她本想着抄十遍女诫女训,把这事先糊弄过去。可听了这孔夫子刚刚的话,她却不想抄了。
要知道,万华国建国之初,女子是没有机会来学堂读书的,更不要说参加科举。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能识字就算不错了。若是这官家女子,也只学女诫女训。
后来,边疆征战不断,万华国的读书人都扔下了笔杆子,跑去战场战斗。举国上下,一场科举下来,竟筛选不出几个可用的人才。
当时的沈氏刚刚生下皇子不久,却主动提出为皇上分忧,成立女学,让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学习四书五经,参加科举考试。
短短几年下来,皇上就发现这女子在科举中表现不俗,户部、礼部、工部的许多要职,都由女子担任。
只可惜,万华国日渐强大,与其他国家的战争也少了很多。随着男子逐渐从战场回到了书院,女子在朝堂上的地位也越来越低。
又过了几年,昔日女学的女子纷纷嫁人生子,受困于后宅之中,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
女学,名存实亡。
如今仍留在女学里的,都是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出嫁的女子。她们本就无心仕途,留在这也只是为了躲开那些流言蜚语。
但这孔夫子,却不该让她抄女戒女训。要知道如今的太后娘娘沈氏曾说过,入女学的女子,学的是治世之道,解的是天下百姓之难。
万万不可像寻常女子那般,被女诫女训困住手脚。
见四周无人注意自己,许世欢悄悄挪到了门口,头也不回的溜了。笑话,她来女学,为的是给自己给沈家搏一份前途,哪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
“太后娘娘,许家嫡女许世欢求见。”
寿康宫内,太后沈氏顶着精致的妆容,一头黑发被梳得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已是花甲之年。
听说许世欢求见,她心中微微惊讶。今日该是女学入学的日子,她不在那里读书,跑来这边做什么?
“传吧。”
在许世欢小的时候,太后可没少抱她。先帝在世时,与关老将军不仅是君臣关系,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每次入宫,关老将军的女儿关山月都会抱着许世欢来沈氏这边,有时候遇上长公主李嘉懿抱着鹤松过来,真是好不热闹。
只可惜没过多久,一切竟物是人非。
“太后娘娘,世欢来看你啦!”
寿康宫没有旁人,许世欢也不装端庄有礼那一套。她给沈氏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随后便看着太后嘿嘿傻笑。
太后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女立刻领会了意思,将许世欢从地上扶到椅子上,把寿康宫里的所有下人都清了出去。
“说吧,回城这么久了都没想过来看我,今日怎么想起我这个老太婆了?”
听到这话,许世欢瞬间心虚不已。要知道在她八岁之前,可没少在这寿康宫惹祸。每一次犯了错,都是太后娘娘替她兜着。
不过一想到她今日是来告状的,许世欢就厚着脸皮说:
“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我回永安城那天从马上摔下来了,躺了足足一个月才好。这伤刚好,不就快到金秋宴了,我又忙着练舞。那天跳舞的时候,不知道谁嫉妒我,往我脚下洒了碎瓷片,您看看我这脚伤的。我这伤还没好,今日去女学上课,又被那孔夫子故意为难,再这么下去,世欢怕是不能来见您了。”
说着,她还脱下了脚上的鞋袜,露出已经结痂的双脚。一眼看过去,着实令人心惊。
沈氏早就知道许世欢跳舞伤了脚,却也没想到伤得这么厉害。再听她说今日去女学被夫子为难,沈氏知道许世欢这是来跟她告状了。
“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随意脱鞋,真是不知羞!说说吧,孔夫子怎么为难你了。”
闻言,许世欢挺了挺腰杆,认真道:
“那孔夫子说,去女学第一天,要给我们好好讲讲女子该守的规矩,还让我抄女诫女训。”
话音刚落,太后沈氏的脸色就变了,冷冷道:
“她为何要罚你抄女诫女训?”
许世欢当即跪了下去,说:
“因为脚伤的缘故,我今日去女学晚了些,却也没错过入学的时辰。那孔夫子见我去得最晚,便……”
还没等她说完,太后便打断了许世欢的话。
“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陪哀家去女学那边走一趟。我倒是要看看,这几年没有我盯着,这万华国的女学成了什么样?”
当朝太后沈氏,平日里从不轻易动怒。可她若是怒了,怕是有一批人的脑袋要不保。
万华国的女学,今日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