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雨水声本来是隐去的，这会儿却在静谧的空气中明显了起来。
闪电在窗帘缝隙里扫进来一点，许川脑子发麻，他怎么都想不到，林一竟会唐然的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
林一看上去既不敢抬头也不敢看许川的眼睛，但是他的手却在沙发上一点点靠近许川，摸到许川的手背，“什么意思，你肯定知道的啊。”他小声答说。
许川低头看到林一小心翼翼勾在自己小指上的那两根手指，那种对某种未知发展的不可控感让他内心有点发慌，“我不知道，一一，你是在说胡话吗？”
林一这才抬头，眼神像落难的小狗，可怜也执着，看穿着许川，“你知道。”
许川却在和林一的对视里脸色逐渐板了起来，他抽回自己的手，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背影立在那，像一个马上要发火的家长。
“饿了吧？吃饭吧。”
“哥！”林一随即起身，赖猫似的喊一声，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许川往厨房走。
“哥！”他又喊一声，带两分急色。
看到许川脚步顿了顿，还在往厨房走，林一从身后追过来抓住了他，“高考前的晚上，你说让我先不要多想，难道不是等我高考结束后就可以多想的意思吗？”
被林一这样问，许川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过头来面对林一了。
“只是想让你好好考试，你炒的菜都要凉了，”电饭煲里米饭已煮好的滴滴声响起，“饭也好了，先吃饭吧。”他淡淡的说。
“我都考完试好些天了，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你那天晚上和我说的那些答应的那些算什么意思？”
“说什么？我说了什么？”许川躲躲闪闪，只想逃避话题。
林一索性更直白了，不肯这样模糊过去，“你明明就是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承认！”扯过许川的胳膊，两人面对面。
许川真不知该如何跟林一说，这段时间他因为内心有些动荡，言行没有太控制好，确实有些过线，引来了林一今晚这一出。
但真要进行到明处，他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作为哥哥，他怎么能带着林一做这样的事，就连林一现在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说到底，原因还是在他这个哥哥身上。
从小时候开始，他都和林一走的太亲近了，不知不觉超过了普通兄弟间的距离，他喜欢林一粘他，故而习惯性纵容。
养的林一从早到晚追着他跑。
许川乐在其中。林一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小时候他没有朋友喜欢和自己玩，长大了他只有学习依然没几个朋友，还是喜欢和自己玩，他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懂什么是喜欢。
不过是过多的依赖罢了。
青春期把“依赖”错以为爱情，说什么成年，明明就还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孩子，许川又能如何跟林一解释这些。
他独自在心中悔悟，一心想着把这件事囫囵过去，“你是我的弟弟，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吗，这有什么可说的，就像你喜欢我这个哥哥是一样的，家人间都互相喜欢。”
听完许川的这番说辞，林一满脸不可置信，眼圈忽的就红了，“哥，你为什么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小诺和林庆民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当然不行了。”许川这样说，其实已经默认了林一提起的话题。
“为什么？”
“小诺和林庆民是一家人吗？”许川问。
“不同血缘不同姓氏，我们又算什么一家人？”眼神滚滚的，林一脱口反驳。
“林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静寂中，许川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点，看到林一眼圈更红了，缓缓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严肃的脸色收起来，许川想安抚林一，“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一家人是什么？你知道，你玉姨和许叔叔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那我是吗？”
“这有什么重要的？我们每天生活在一起，在一个家里，就是一家人。”
林一低头，像在委屈，然后他抬起脸，看起来更委屈了，“可是我喜欢你。”
“哥，我喜欢你。”
许川是真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的快要跳出他的身体，不是激动的砰砰跳，是慌乱的砰砰跳。
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对。
此时的林一，和他自己。他搞不清林一的这句“喜欢”是几分亲情几分别的，他也认为林一自己更加弄不清楚。
客厅里的灯那么亮，另一身侧餐厅往厨房里熄灯了又那么暗。
窗外已大雨倾盆，林一委屈的声线还在问他，“难道，你不喜欢我吗？那次，在小爷爷小奶奶家过夜，比今晚的雨还要大，雷电不停，你和我玩闹，把我压在那洗澡的木桶里，你，你明明……”
林一的视线不由得已经落到了许川的小腹处，“别说了……”听的许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这还能怎么糊弄。
他转过身去，视线落下，一双虎口卡在自己的胯上，许川不是想装聋作哑，他是无话可说，让他说什么，只想林一别说了。
“别说了。”他重复。
“你不让我说，那你说，”林一在许川身后点点头，视线盯许川盯的放肆，“我问了那么多次，你还没回答过，”许川感觉到林一在自己身后鼓了鼓勇气，才又对他问出口，“你喜不喜欢我？”
好半响。
许川重新转回身来面对林一，他双手从自己的腰间挪到了林一的肩头，像一个很正经的大哥哥一样很轻的拍了拍，拍完就收回了手。
目光思思量量，又躲躲闪闪。
其实他想回答“喜欢”，嘴巴开开合合还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林一等了半天，等来了许川对他说，“对不起。”
“一一，对不起，我不对，这样不行，我们是兄弟，对吧？”
“我们不是兄弟。”林一说。
“是。”
“不是，我们不是，到底哪里不行？哥在担心什么？”
不待许川说话，林一直言，“你不敢，你不敢吗？”
“不敢”这两个字还真没在许川的脑袋里出现过，但现在从林一的嘴里说出来，到像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他大概是真的不敢。
想到老妈每天二宝二宝贝的喊林一，跟个宝贝疙瘩似的从小宠到大，别说打骂，训都未曾训过一声，就算他妈肚子里真再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出来，也未必宠过林一了。
这不就是当亲生儿子了吗？
还有他老爸，还有自己，从未把林一当过外人……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今天你生日，应该开心一点，我们先不聊这个，吃蛋糕吧，你不饿我都饿了，我来切。”
许川晾下林一。
打开了餐厅的顶灯，林一站着的那个位置，瞬间明亮了几个度，照着他的眼圈通红通红。
许川拿了切生日蛋糕的一次性刀具，把立在上面的生日贺卡取下来，从正中间下了刀，听见林一在后方吸了声鼻子。
他不自主回头，正看见林一自己在眼侧摸了一把眼泪。
许川转回头，立时对眼前的生日蛋糕失去了任何食欲，但他还是撕开餐盘包装，切好了两小份装在那纸盘里。
林一闷闷的抽泣声他也是很久没听过了，听的许川心里乱极了，手足无措，又想冲动又无法接受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他拿了两片纸巾又走回去，眼泪流了林一一脸，他头低着，咬牙忍哭，肩膀一耸一耸的，鼻子也吸啊吸个不停。
许川用纸巾帮林一擦眼泪，又用手背擦，他该抱抱林一的，但没抱，一点点说，“一一，你有没有想过，你玉姨，和你许叔叔，他们怎么办？他们不可能接受的，他们知道了后会怎么样？”
林一抬起头，眼睫湿淋淋，唇色因为眼泪的关系水红一片，“我只是，在跟你要一个礼物，”他哽咽说，“你答应的，是你先答应了我才说的！”
“你说玉姨和许叔叔不可能接受，不可能接受的事情，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接受了。”
简直和林一说不清。
就他现在这个无理取闹，横竖不通道理的劲，哪有一点成年男生的样子。
“慢慢……”许川都不想再和林一解释了，这哪是时间就可以解决的事，这是他爸妈知道后会不会气晕过去的事。
“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我摘不到，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想要什么我都去想办法弄来给你，只有这个不行。”
“这件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