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沐,二十出头,出生在人人羡慕的“武术世家”,说是武术世家,其实就是祖上在前朝末年出过一届武状元,从此修习武术成为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不管后人喜不喜欢都得练武。家中长辈们天天念叨着要将本族拳法发扬光大,在我这一代必须再出一个武状元,中兴家族!而我身为整个家族年轻一代的长子,从小又表现优异,自然承载着族人的希望。可现在是民国时期,哪还有什么武状元,所以长辈们的“教导”我也只是听一听而已。
“还不起床练武?别荒废了到老一场空!”一大早我就被外面浑厚的声音吵醒,伴随而来的还有练拳的步法声,时而与地面摩擦,时而脚跺地面,刚劲有力。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我老爸,我一般叫他“老爷子”,原因是他太过严厉,从小我就没怎么感受过慈父的温暖。他热爱武术,也不知道是天生喜欢武术还是被爷爷从小带成习惯了,每天鸡还没叫就开始在庭院里练拳,经常会拉上我一起。
“都什么年代了,清朝都灭亡了!武状元这种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就算练个天下第一又如何?现在都用枪,谁还拿拳打人……”我低声埋怨,觉得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家族长辈们不切实际的想法。
没想到这么小声还是被老爷子给听见了,“你小子叽叽歪歪说啥呢!虽说前朝已经覆灭,武状元不复存在,但是功夫傍身自有它的用处,不仅能强身健体,而且要记住很多东西是枪打不倒的!你虽然有点武学天赋,但是从小都是家族庇护着你,没有太多江湖经历,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老爷子一边练拳一边说着,在他眼里即使做不成武状元,练功也是有益无害,这一点我倒是无可反驳。他接着说道:“天快转凉了,你奶奶给你二叔又做了几身衣服,我今天医馆里事比较多,你帮我给他送过去,记住不要像上次一样玩太久。”
二叔名叫张智发,与我家老爷子张德发是亲兄弟,爷爷膝下就这一对兄弟。二叔已年近四十了却是孑然一身,下无子嗣,所以从小对我格外疼爱。所谓穷文富武,穷人想要出人头地要靠读书,而有点产业不愁吃喝的人才有时间去练武。本家族主要是以开医馆维持经济,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大部分的产业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近几年家族生意是越做越差。二叔从小没什么武学天赋,对学医也没什么兴趣,立志要脱离家族开创自己的天地。他常年从家里拿钱外出做生意,爷爷生前把医馆交付到我家老爷子手里,对于二叔也不怎么管了,只是嘱咐兄弟俩要一直互相扶持下去。常年的生意亏损导致二叔在族人眼里就是一个败家子,直到三年前二叔挣了一大笔钱回到家,可这时爷爷也快不行了,没多久便离开了人世。
二叔为人乐观风趣,在我小时候就跟我说,以后他要是闯出一片天地了就带上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没有缘分生下一儿半女的,就让我来继承他的庞大产业。小时候不懂事,还嚷嚷着叫他千万不要给我生弟弟妹妹,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觉得好笑。
爷爷离开后没多久,二叔说看到了商机,一个人带上资产就离开家跑到县北边小镇上去了,临走时说一定会当上老板,届时邀我们全家去参观他的厂区。虽然这些年我也去找过二叔,知道他是做着采煤矿的生意,但是这年头军阀割据,社会混乱,生意是没那么好做,之前老爷子也派遣我送过一些钱给他,帮他度过难关,现在还算是稳定了些。
我家在太平县的安乐镇上,处于县南边,而二叔所在的煤矿属于县北边的山区。我一大早吃完了早饭就带上奶奶做的衣服出发了,其实送什么东西并不重要,老爷子其实也是想让我去看望看望二叔,了解一下他的近况,免得家人担心。
我先是骑自行车到了北边的小镇上——清水镇,跨几个镇子就花掉了我大半天的时间,然后又步行了个把小时的山路总算是看到了二叔的煤矿厂,厂区到处写满标语“严禁明火”、“安全第一”之类的。此时太阳已经快下山,煤矿的工人们大部分都下班了。我来到二叔的办公厂区,厂区不大,只是一个简陋的不到一百平的平房,刚进去看到一群人在围着二叔讨论着什么。二叔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发现是我之后连忙掐掉手中的香烟说道:“会议先等等,我大侄子来了,嘿嘿你又来给我送东西了!家里面还好吗?好小子啊又长高了嘛……”身边众人纷纷看向我,点头称赞。我礼貌地点头回礼,这里大部分的是叔叔辈,都是有经验的老员工,所以留下来帮助二叔谋划事情。
二叔穿着连体的灰色工装,头发凌乱,留着并不长的络腮胡,却是一点看不出来老板的模样。一起开会的这些人我都熟,每次来二叔这边,他们怕我吃不好,闲暇之余就带我去山里打野味改善伙食,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孩子。
“家里好着呢!没打扰你们开会吧?我家老爷子又派我给您送东西了,看!这是奶奶亲手做的衣裳……”我一边把衣物交到二叔手上,一边问道:“你们在讨论些什么呢?”
二叔看我有兴趣了解,便也不瞒着我,说道:“嘿嘿嘿……我们计划好了下一片开发区,明天开始拿炸药爆破,你小子还没见过这阵仗吧?要不要留下来多玩几天看看?”
我确实没见过炸煤山,便笑着回答道:“行吧!虽然我家老爷子叮嘱我早点回家,但是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我就多待几天。你们继续讨论吧,不用管我了。”
二叔又重新点了一支香烟,眯上眼睛吐了一口烟圈,接着对工人们说道:“讨论的也差不多了,那行!兄弟们辛苦了,今天就讨论到这吧啊,明天开始干活!老耿你辛苦些,多盯着点。”
二叔旁边的耿叔回答道:“得嘞当家的,交给我您放心,那咱就先休息去了!”耿叔为人憨厚老实,忠心不二,是跟着二叔最久的员工,与其说是员工,倒不如说是二叔的好友!
大家陆陆续续的从办公室离开回到宿舍休息去了,养精蓄锐准备明天开干。这一夜,我和二叔闲话家常,聊到了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耿叔就带着十来个人在新开发区找点埋炸药,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时间已然来到了下午。刚吃完午饭,大家干劲十足,我和二叔一起巡视完矿地等待吉时到来。
大家都在各自忙碌,我则悠哉悠哉闲逛着,等待之余我把厂区附近又转了个遍。
“当家的,吉时快到了!”随着耿叔一声呐喊,我们终于迎来了吉时,我和二叔来到了耿叔这边,耿叔早已准备好了香案,上面摆放着三牲、香炉、水果……动土之前需要祭祀一番。二叔走上前,点好三炷香,站在众人前面虔诚祈祷:“弟子张智发,焚香奉请山神土地爷保佑,今日良辰吉日开工动土,希望一切平安顺利,万事大吉……”
等到二叔祷告完,耿叔带人撤走香案,开始准备爆破,我和二叔则站在远处观望,轰隆隆的爆破声响彻天际。平时话很多的二叔今天却有些沉默,手里的香烟快烧到手指了依然紧锁眉头望向远方,我看得出来二叔有些担忧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良久,二叔扔掉手中的烟头,突然对我说:“这几年我经营的这座煤矿,挖出来的煤是越来越少,这次要还是炸不出来货,我也就坚持不下去了,手下这一百多个兄弟都指着它呢!”顿时我也理解了二叔内心的忧虑,也跟着一起默默祈祷着。
下午工人们爆破后接着动土挖煤,我和二叔回到办公室准备接下来的计划,工人们由耿叔现场指挥。
临近太阳下山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工人推开办公室的门,神色慌张,喘着粗气说道:“老…老板,您快去看看,好…好像挖出什么东西了!”
我和二叔对视一眼,一秒不敢耽搁就来到了矿地。看到我们来了,耿叔一路小跑过来说道:“当家的,炸了一下午,煤矿没挖出来多少,但……好像挖出来一条甬道,八成是个墓……”
二叔对耿叔说:“见鬼了,怎么这么晦气!能不能找几个兄弟进去确认一下?”耿叔立马招呼了几个熟工,打着从国外进口的手电筒,人手一把铁锹就从甬道里进去了。
外面天色渐黑,只有西边山头上残留一缀血红色的夕阳。本该是下班的点却不见一个人离去,工人们听说挖出来墓,纷纷来到甬道口,二叔打发走了一些,却也有好事者不愿离去,等着耿叔带回来消息。等到最后一抹夕阳褪去的时候,突然从甬道里大叫着跑出来一个人,此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一下子摔到我们近前,定睛一看,是耿叔!“发生了什么?老耿!”二叔一边吼着一边想去扶起耿叔。“其他人呢?你们遇到什么了?快说话啊!”
耿叔双手抱头,看到二叔后终于稍微镇定了些,站起身来双手使劲推搡我们,大叫着:“快跑啊!有僵…僵尸啊!”其余众人听到这话都一脸的惊恐,一时间跑的跑,逃的逃。大家都没见过僵尸,最后只剩下十几个胆大的留了下来。
“这么多人,手里又有家伙,怕什么!”几个工人说着又去拿了一些炸药,准备消灭这只僵尸。二叔一把把我护在身后,从腰间掏出一把驳壳枪来对准甬道口,然后对我说道:“小沐,你赶紧跟其他工人一起下山,这里我来搞定……”二叔也是老江湖了,掏出来一把枪来我倒也不觉得奇怪。我也没闲着,赶紧把耿叔背离甬道口,然后反手抄起一把铁锹就加入了二叔的阵营,“二叔,咱张家可没有胆小鬼,一只僵尸都搞不定,那传出去还不丢死人了!”二叔只是说着:“那好,你躲后边些,你要是有啥事我可和你爸交代不了!”
耿叔在人群后面抖似筛糠,却不忘提醒:“当…当家的,这东西很厉害!”接着咽了口唾沫近乎哭腔似的说道:“为了救我,大强他们在里面拼死拦住了那东西,我…对不起他们呐……”耿叔也算是硬汉子了,此时的失态也让我们其余人感受到了这僵尸的恐怖。
剩下的这十几个人眼睛死死地盯住甬道口,就等着僵尸出来的时候消灭它。月光被乌云遮蔽,天色黑如墨染,只有我们的手电筒还发着光芒。“决不能让这东西从我们矿场出去危害百姓!”二叔也没有见过这脏东西,但是拼死也要保护山下百姓的气概让我佩服不已。
从耿叔逃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甬道口始终平平静静。“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现,就只能进去弄它了……”众人疑惑不解,我和二叔面面相觑。
“你们别逞强,要不咱把口子炸了吧,别让那东西出来……”耿叔终于镇定过来,来到二叔身边说道:“那玩意太厉害了,可能得林师傅才能搞定啊……”
林师傅,我一般叫他九叔,是正统的茅山传人,在安乐镇已经定居十几年了,有两个徒弟秋生和文才。我和秋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听秋生说起过九叔在任家镇消灭任老太爷僵尸的故事,所以我对他们并不陌生。
二叔虽然社会阅历丰富,可也没有见过真的僵尸,经耿叔提醒,转忙扭过头对后面人说:“浩子、柱子,你们俩赶紧去炸了这口子!”说罢两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小伙子拎着炸药跑到了甬道口两边,准备点燃炸药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