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群鹤跟排西去,不一会又折返而回,陆小安后知后觉,当即贴符去追。
赶到弱水边时,和之前印象中的风清浪平、一望千里不同,水面上正弥漫着厚浓如墨的黑雾。
借由不时变换的风向,四面八方不断飘来杂糅着哭喊、咒骂、嬉笑、魅惑的古怪渗人声音。
服下定神丸,沿着河岸一番搜寻,不仅没发现白凤娇等人的身影,身心开始不可阻挡地被周围黑暗妖异的气氛逐渐侵袭。
没多时,陆小安便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起来。
“谁他娘稀罕养鸟,我还没上船啊!”
陆小安接连再服下两枚定神丸,朝着前方大吼一声,气血翻涌之下,方才感觉好受一些。
眼看寻人没有进展,他一不做二不休,拿棉球堵住耳朵,一口气服下三枚灵元丹,又在腿脚上近乎极限地连续贴上八张“极速符”,当即御剑扎进黑雾。
在黑雾中无头苍蝇一般地乱飞半天,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一直萦绕的那些杂乱渗人的声音,慢慢又变得清晰可闻。
渐渐地,陆小安心神开始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一头直接扎进水里算了。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亲切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大哥哥,大哥哥我在这儿!”
精神一振,凝神四望,终于看到左前方的水面之上,隐隐飘浮着一艘亮着暖心橘灯的小船。
稍作分辨之后,确认声音的确是从那边传来,陆小安不再犹豫,直接调转方向直飞过去。
“兰儿妹妹,哈哈哈,大哥哥脸皮厚,现在又跟过来啦!”
畅快大笑三声,刚到小船上空,骤然间,头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大喝。
陆小安忍不住抬头一看,一匹白练随声疾飞而来,他躲避不及,腰身被迅速缠住。
“大胆妖孽,敢在爷爷头上动土!兰儿莫慌,且看我……”
陆小安凝神运气,试图挣脱之前,生怕下方的佳人也被牵连进来,顺势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吓得他肝胆俱裂。
只见方才还温馨美好的乌篷小船,突然变成了一张獠牙森森的血盆大口。
“吼吼~~”
吓傻的一瞬间,那东西怪叫一声,从水面一跃而起,携腥风带臭雨地直奔半空中的陆小安而来。
眼看就要被其一口吞下,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腰间白练像是有人操控一般,当即扯着陆小安往上疾飞而去。
等醒过神,陆小安发现自己正瘫坐在一张散发着幻白光芒的船舷上。
那柄花费他不少心血的御行飞剑,已然消失,全无感应。
抬头一看,正对上白凤娇略显复杂的眼神。
“多谢,欠你半条命!”陆小安长舒一口气,拱手冲对方笑了笑。
“胆子还真不小。”白凤娇轻哼一声,“区区筑基修为,竟敢只身闯进来。你可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吗?”
“美人鱼?还是专门呆下水道的那种?”陆小安一脸后怕地问。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白凤娇故作轻描淡写模样:
“那是曾经的神!是穷尽你这辈子,也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哦。”
看了眼脚下的无尽深渊,陆小安赶紧从船舷上下来,“兰儿呢,她睡了吗?”
“到了那边,你便完全配不上她了。”
白凤娇指了指往下的一条幽暗通道,“去底舱待着吧,刚好有人上来,他的位置留给你。”
“是不是……要让我去当燃料?”
陆小安轻咬下唇,脸色渐渐苍白起来,“那之前,能不能……让我再看兰儿一眼。”
“下去的路上,自然能见。”白凤娇拂袖转身,径直去了船头。
不觉得对方会诓骗自己,再看向那条依旧散发着幽光的通道时,陆小安眼睛明亮了许多。
整个人放松下来,褪去丹药符箓之力,丹田处传来刀刮一样的生疼。
很快,全身经脉也开始隐隐作痛,腿脚更是像灌了铅块一样沉重。
额头马上渗出黄豆大小汗珠,陆小安强忍住服用固元丹、清心草的冲动,半蹲着身体一边默默忍受,一边观察着这艘似乎漂浮在弱水之上、黑雾之间的“轻羽”舟。
除了中间的那条通道外,无论船舷、甲板、桅杆、帆布,通体幻白一色。
近触之,材质仿佛薄如蝉翼,远望之,如张翅灵鹤翱翔天际,又如启明金星高悬夜空。
“这么好的东西,就她一个人有?”
赞叹之余,注意到船头的白色身影,陆小安心底自然冒出这样的疑问。
弄不清楚,也不多加纠结,等身体稍安,他便拖着步子往前。
刚走两步,人还没到通道口,一个比他还要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忽然从通道底下细微传来。
“兰儿??”
自然而然的联想,让他不禁心头一热,身体马上又轻了许多。
三两步赶过去,往下一望,一个骨瘦如柴、半张脸完全腐烂,另外半张脸口眼歪斜的陌生恐怖男人,正站在通道中间、散发着橘黄光亮的灯影之下。
那熟悉温馨的橘黄光亮,他再熟悉不过,之前的很多天,即便是睡觉的时候,白凤兰都会在床边可爱又任性地点上一盏。
尽管还没看到白凤兰,仅仅只是因为,发现这丑陋的陌生男人,站在了光亮当中。
那一瞬间,陆小安强烈不适的同时,周身血气狂涌,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其碎尸万段,并一把火烧成灰烬,随后将灰烬遍洒于弱水当中才好。
“你是谁?你他妈在……”
声嘶力竭的一声狂吼,将男子的注意力完全转移过来。
陆小安单手叉腰,冷若冰霜地监督着对方,从光影当中走开,又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慢慢上来。
眼看对方要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小安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路的同时,只希望他赶紧从眼前消失。
谁知,那人走出通道口后,竟朝着陆小安直接跪了下去,随后艰难无比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含混不清地说道:
“给大人添麻烦了,以后……没法再伺候大人,乞望平安。”
半是惊慌、半是不解地往后再退一步,看了看远处船头,陆小安又从他那仅剩的一颗眼球当中,看到了自己身上、和白凤娇相似的白袍。
“你……你认错人了吧!”陆小安心情极为复杂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