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被对方这句话拿捏住了命门一样,陆小定忽然不说话了。
一直等到重新落地,看到陆小安冲自己极其诚恳地作揖道谢,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时,留下一句话:
“外面的世界的确有太阳,但是,我们没有资格去享受它带来的温暖。
问问你师姐是怎么瞎的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太阳!”
看着对方消失的方位,陆小安忽然有些后悔。
“小定姐人还是不错的,明明知道她会厌烦恼火,提外面那些事做什么?”
“桃林那个人应该也不是坏人,我的反应好像……确实浮夸了些。嗯……下次见面,找机会给他们道个歉吧。”
不想过多地停留在过去,摒除掉内心的杂乱想法,陆小安回身过来。
往前走没两步,他注意到,这正是那天从灵泉山顶下来、遭遇那灰发老人的地方。
想起山顶,对方被陆小定捏爆元婴的那个绚烂无比、又头皮发麻的画面,他浑身骤起鸡皮疙瘩。
“对我来说,结丹已经是如此困难了,元婴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可就算修成元婴,在某些人眼中,跟一只臭虫也没什么两样。
那么……修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一边走,陆小安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很快,他便得出了一个更加坚定的结论:
躺平,就是自己余生的追求和信念。
“在地球想躺平,还没成功就拜拜了。这边吃饭住房都不是问题,小姐姐们又美又有个性,我应该更加努力躺平才是。”
想到这,他脑海中马上浮现彩云彩霞两姐妹靠在自己肩膀的画面。心头一热,加快了赶往紫竹山的脚步。
紫竹山位于新月宗最南端,山高路远,山上成天瘴气弥漫,除了长满紫竹的山顶外,其他地方更有各类毒物异兽横行。
要不是上次乱星海之行颇有功劳,从冷香云那里得了几张传送符,他决不会独自一人下山来。
一路疾行,天色从晦暗无光重新变得银辉满地时,陆小安来到了最南端的凡人小镇——极南镇。
月上中天,镇上集市正喧,亲切无比的吆喝买卖声,突然激起了陆小安累积多日的巨大饥饿感。
有过之前在养神棺的类似经历,他连忙小心求证式地抬袖一闻,之前的那种特殊香味,果然已经消失殆尽,连带着身上的白衣也光泽尽失。
对自己重新恢复成“普通身份”的现状感到满意,陆小安找了个奢华酒楼,简单沐浴一番,将白衣换成黑袍。
饱腹一顿后,他找到小镇南边的一口无人枯井。
简单回忆下山时的操作,将传送符贴在脑门,陆小安紧闭双眼运转真气,口中默默念道:
“如期而至,如我随行。日月星辰,移形换影。”
“咔咔”头顶一道电光闪过,只觉身体微麻,陆小安往前一步,当即跳身枯井。
短暂的晕眩之后,睁眼定睛一看,自己并没有如预期所料,出现在山顶的枯泉边,而是来到了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房屋当中。
屋内通体皆褐,墙上无字无画,四周无桌无凳,只有正前方立着一块木质屏风。
左右简单打量一番,陆小安便莫名的局促不安起来。回头再看,发现房屋似乎连门窗也没有……
很快,似乎是为了让他安静下来,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听不出感情的陌生女声:
“见到你父亲了?他现在,怎样?”
陆小安被惊得一愣一愣,努力回忆之后,他往前两步,后知后觉地反问道:
“我父亲?那个人……真是我父亲??”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屏风后面的女人突然开心至极地狂笑起来。
那笑声让陆小安听来,只觉得苍老、干瘪又渗人。很快,笑声便压制住了他心头的莫名激动,便换着方式重新问道:
“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何用心?”
笑声渐息,没多时,一个身形臃肿、脸上长满异斑脓疮的佝偻女人,拄着竹杖从屏风后面出来。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陆小安脑海中马上便浮现出让他倍感安全的一个形象来。
挤出笑,忍着些微的不适,默默低下头去,任凭对方肆无忌惮的一番打量后,他言辞恳切地问道:
“恕小子无眼,没猜错的话,您便是冷师姐的师父、仙香殿主——无心大师对吧?”
“怎么,来这里这么久,刚刚又闯了大祸,连一声师父都不肯叫?”
女人不置可否地靠近,拿竹杖挑起陆小安的下巴,“好好看看,是不是你们男人喜欢的模样?”
心内骂骂咧咧两句,陆小安费力睁开眼,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动目光了。
只见刚才还面目可憎的老女人,摇身一变,竟成了位身段婀娜、面相清冷,眼神却又欲拒还迎的极美姑娘。
恍惚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才好,陆小安只想到了一段词: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敢多看,陆小安轻咳两声,赶紧拱手揖礼:
“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
无心大师不说话,绕到他身后,手拿竹杖在他断裂复原的脊骨处轻轻戳了一下,叹息道:
“你父亲他……知道有你这么个废材儿子,一定会很失望吧。”
一时语塞,陆小安附和着回应道:
“他当时的确冲我发了脾气,还扬言说要宰了我。那些话听着中气十足的,他身体应该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啊!”
无心大师笑了笑,变成最开始的丑陋模样,又绕回到屏风后面,突然话锋一转,用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陆家小儿,你若在这极暗之地,是永无出头之日的。
日后有机会,想办法出去吧,哪怕是瞎了眼,也比混吃等死的好。”
“啊??”
一个激灵,陆小安抬头看向屏风,“师父,虽然我对外面的世界有兴趣,可是……”
“好人不一定会说好话。”
无心大师冷哼一声,“你也不必再叫我师父,你们陆家人的身份,可是高贵得很呢!哪里会听得进,我们这群旁门烂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