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喜乐并不共通,更何况是和妖怪之间,他们想要在观念上达成一致,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看看他们买的东西就知道了:
小陆这个少年沉迷于服饰和挂件,青牛大眼喜好收集一些青竹嫩草,黑犬细腰则亲睐于杂耍唱戏的热闹气氛。
李闲不准备强妖所难,那样做不止不聪明,而且注定了费力不讨好。
但是任何的生灵,都会拥有对于美好的期盼。
李闲带着三妖在人间游荡,增长见闻的同时,也在它们的心间种下一颗种子。
区别于其他妖怪的种子。
三妖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他的形状。
这个草台班子刚刚成立不久,眼下他们就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修行。
当然是在他李某人的领导之下。
他拥有天书,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
只需要让手下的妖怪们,在必要的时候拧成一股绳,在基础的事情上与他保持一致的看法就够了。
太阳逐渐西斜,李闲打算驾着牛车回去了。
他们本次永乐之行,大家都身心舒畅,可算是满载而归。
打道回府的路上,本以为一切如常,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碰到了熟人。
有过数面之缘的中年胖男人,张刚。
似乎,总能遇见他?
牛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命真硬呐~”
这位狗场当家的处境似乎不太好,脸无血色不说,身上还包得跟木乃伊似得,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他昏昏沉沉,半睡半醒,被一众手下用轿椅抬着,和李闲的牛车打了个照面。
狗场帮众的队伍三十来人,在昏暗的天色下已经有人打起了火把。
寻常的赶路人见到这群壮汉气势蛮野,大多带着家伙,身旁还有猎犬为伴,只怕远远的就得躲开。
李闲却不管这些,继续慢悠悠的赶着牛车。
恰好前方就是窄路,
两路人马在干道上碰个正着。
还没走近堵死,对面就是传来了不耐的声音:“毋那小子,眼睛瞎么?!识相的快将牛车赶到一边去,冲撞了我们当家的,你多少条小命都不够抵!”
仿佛察觉的气氛的变化,
他们身旁的猎犬开始注视着牛车的方向,虎视眈眈。
哎,好大的火气。
看来这群人回来的路上一定是碰到什么倒霉的事情了。
其实这话说得多余,
前面李闲就说过,这个张刚在走霉运,还是有血光之灾的大霉运。
眼下轿子上精神不振的中年人还能够活着,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
青年刚才也说了,命硬。
“我也想靠边啊,但你们占了中间占两边,走了前面走后面,还有哪个地方给我靠边嘛~~”
李闲打着呵欠,指了指路况,表示自己很无辜。
大眼打车的速度其实一直不快,而且就算快,他们也不需要担心车祸的问题。
狗场帮众赶路匆忙,闻言看了看自己的队伍,果然各个龙行虎步,大家各走各的。
不少人不由暗骂了一声晦气。
“不要废话,再敢啰嗦拆了你的车子!”
李闲呵呵一笑:“有话好说,让你们先过去就是了。”
他将戴在头顶的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清俊的面容来,“说起来大家也算熟人了,大可不必如此喊打喊杀。”
狗场帮众都是一滞,
显然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已经认出来李闲是谁。
“算了,也是当家认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群中群龙无首,却很有默契,“原来是李兄弟,刚才对不住了。”
“无妨。”
李闲表示并无大碍。
不过对方显然不愿意多浪费时间,“我们当家的情况不容乐观,眼下正赶着回去,这便不多客套了,告辞!”
“好好好,诸位快走。”
一群人化整为零,分作左右两边,从李闲的牛车旁挤了过去。
唯独抬着轿椅的几个,被留在了后面,必须得等牛车靠边了才能通行。
很快人流通过,
李闲带着车往边上靠。
那几个抬着轿子的壮汉,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始行动,生怕不小心吵醒了轿上的中年人。
其实根本就吵不醒,张刚这‘特殊’的状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吱呀,吱呀。
轿子接近牛车,双方交错而过。
李闲礼貌微笑,和少年一起对他们行注目礼。
“娘的,怎么有点渗人……”
几个抬轿的汉子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暗骂,总感觉周围凉飕飕的,心里并没有表面看起那么平静。
好在一切如常,他们缓缓和牛车拉开了一点距离。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在即将完全通过的时候,一声低沉而惊悚的叫声忽然响起。
“哞~~~!!!”
赶车的青牛一声低吟,就好像天边的震雷!
几个抬轿子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差点将轿子上的张刚给颠下来。
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抹黑烟,从中年人的身上升起,消散在空中。
“他娘的!”
差点失手,几个人脸色大变。
等他们稳住了轿子,回头看向李闲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变成了愤恨。
“还好当家没事……”
其中一个人破口大骂道:“小子,是不是存心找死?!”
如此变故,前面已经通过的人也重新围了过来。
不少人面色晦暗,眼神冰冷,“什么意思?”
他们不觉得这是一个意外。
“哎~~肉眼凡胎,真是愚昧。”
一直沉默的黑衣少年,在牛车中探出脑袋,看都不看这几个发怒的抬轿人,只是略带好奇的望着轿子上昏沉的中年人。
小陆端详了半响,又说了一句:“三魂少了其一,身上还有阴气残留,命真大。”
哈,和李闲看法一致,不愧是一伙的。
狗场帮众不解其意,但也知道这少年没好话。
不少人顿时大怒:“装神弄鬼,真当我们今天不敢不将你们怎么样么?!”
刀棒碰撞的声音响起,气氛紧张起来,陷入包围的李闲一行成了众矢之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或许是吵闹声的影响。
一直在轿椅上浑浑噩噩的中年人,忽然痛呼一声,梦呓般开口:“我怎么会在此?前面的是谁?发什么事情?”
他悠悠转醒,想要行动,却被身上厚厚的绷带限制住了。
“当家的!”
一连三问,将一众手下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不少人神情激动。
当家的醒了!
看得出来,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中年人也很得人心。
可惜了,命不久矣。
李闲呵呵一笑,低声道:“命不硬遇不上我,这就是缘分啊。”
青牛的这一吼,最起码将中年人从死亡的边缘又拉了回来。
他看了眼车厢内躲在角落的黑犬,这个小家伙罕见的没有了精神,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牛郎好笑的撸了撸狗头,温声道:“是不是不忍心?”
出乎意料的,细腰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显得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