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那咳嗽声满是沧桑，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
用他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微微的喘息着最后一口气。
乔安乐听得心口一跳。
三个崽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都跟着吓了一跳。
他们下意识的抱紧着乔安乐的大腿，往她身上缩了缩。
乔安乐的存在，已经成了他们心底里最安全的避风港湾。
乔安乐无声的拍了拍三个崽崽的肩膀。
她个子高，因此视线一下子穿过了半块木板的大门。
就只是一眼。
乔安乐就看清了整个屋子。
这个屋子就是四四方方的小柴房，里面没有窗户，黑漆漆的，从斑驳的墙壁中透进来一些光。
光影中，甚至能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
空气十分混浊。
而屋内， 别说家具了，就连像样的一张床都没有。
往四个角落上堆放一些石头，再往石头上放一张木板，然后铺上一些干草，就是可以睡人的地方了 。
就这样的床铺，也不是刘春生可以睡得。
因为那一处，正躺着一个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老人家。
老人家身上盖着唯一一张的薄被。
那是刘春生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不舍得自己用，就盖在刘爷爷的身上。
乔安乐一圈扫视下来，几乎看不到第二个干净的地方，也不知道刘长春晚上是睡在哪里的。
说不定就是一张草席，直接躺在地上就睡了。
她为眼前的一切，心中闷闷的难受。
一旁。
刘春生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全是挥散不去的窘迫。
他害怕在乔安乐的脸上，看到嫌弃和厌恶。
哪怕只是细微的一点点，也足以让这个少年心里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他穿着破洞鞋子的脚，正在无声的蜷缩。
少年犹豫着，再一次开口道。
“我家里太脏，你们还是别进去了。”
乔安乐轻轻点了点头。
她倒不是嫌弃刘春生家里脏，而是屋内的空间太小，如果她和三个崽崽进去了之后，几乎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吧，也是一样的。春生，里面的……是你爷爷吗？”
乔安乐问得小心翼翼。
提到刘爷爷，刘春生的情绪比说起破旧的屋子时，要自然很多。
他语气平静的说道。
“嗯，他是我爷爷。我爷爷陆陆续续病了好几年了，之前家里还有钱的时候，也请过大夫，吃了不少药。但是大夫说没用，我爷爷是积劳成疾，治不好的。”
说到末了。
刘春生低着头，轻轻的摇了摇。
乔安乐听在心里，却是沉甸甸的难受。
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才这么点大的少年，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悲伤的事情，才会如此平静的面对死亡。
刘春生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他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
刘爷爷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没有了刘爷爷，他在茫茫人世间，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亲人了。
那种孤独的感觉，上辈子的乔安乐是最了解的。
乔安乐看着刘春生低垂的脸庞，还是从他眼尾的余光处，看到了凄凉伤感。
少年用尽全部的力气，努力想要藏起来的情绪。
乔安乐不忍心戳破刘春生的平静和伪装。
她换了一个话题。
“春生，之前在河边的时候，你急匆匆的就走了，我也来不及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家三崽，要不是你，三崽说不定真的没命了。这份恩情，我们全家人都会一直记在心里。这些……”
乔安乐将带来的东西，全都放下。
继续郑重道。
“这些是我准备的一些食物，有米面，也有一些肉，算是我们一家人的谢礼，希望你能收下。”
在乔安乐说完了之后。
三个崽崽也立马感激的开口。
大崽和二崽：“春生哥哥，谢谢你救了三崽。“
三崽：“春生哥哥，娘和爹教训过我了，以后我再也不去河边了，谢谢你把我从河里救出来，你是我的大恩人。”
三崽的话，自然是乔安乐教的。
以他的年纪，要理解什么是“恩人”，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是他知道，没有眼前的这个少年，也就没有他了。
所以这个春生哥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三崽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黑亮的目光注视着刘春生。
在说完了“谢谢”之后。
他还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刘春生。
“春生哥哥，娘说了，以后你和大哥二哥一样，都是我的哥哥！所以这个给你吃！”
三崽用小手，往刘春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刘春生从被三崽抱住的那一刻开始，浑身都是紧张僵硬的。
他的身上那么脏，衣服穿了好多天没洗了，沾满了污渍和泥土。
但是乔安乐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三崽甚至一张手，就抱住了他。
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刘春生僵硬的抬起手臂，缓缓摊开手心，看到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不认识什么奶糖。
但是他一下子就闻到了奶糖散发出来的香甜气味。
这样的糖果，一定很贵。
连糖纸也都是好看的白色，如今却放在他脏兮兮的手心里。
刘春生的手掌，微微的轻颤了一下。
“不用，真的不用……我没做什么的……任何人看到，都会伸手救人的……”
刘春生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他想把糖果还给三崽，但是又怕脏兮兮的手指，弄脏了白色的糖纸。
他握着糖果的掌心，根本不敢用力。
乔安乐见状。
她上前一步，握住了刘春生的手，将糖果牢牢地圈在他手心里。
“春生，这个糖果是三崽的一份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刘春生感受着手心里糖果的存在，也清楚感受到从乔安乐手掌上传来的温度。
暖洋洋的。
一下子窜入了他的心口。
苦苦挣扎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善意和温暖。
刘春生手指紧紧抓握成了一团，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
干涩的嘴唇轻轻哆嗦。
哽咽着声音开口道。
“真的没什么……我做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你……你才是我的恩人……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少年泛起泪光的眼睛，感激的看着乔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