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事罢,董厥先回成都复命了。
一天之后,刘谌收到了一封刘禅来的信。说是他到汉中日久,连元日都没回家,皇后甚为思念。如今他解了汉中之危,就让他回去。
信是马秉送来的。他在剑阁,等到手下来说接到了卫瓘家眷之后,来汉中找刘谌复命。
卫瓘听闻家中妻儿都很安全,喜形于色。
按魏律,将领领军在外,家中亲眷便在洛阳为质,也是为了防止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有异心。
姜维投降,天水的家眷就差点儿被斩。好在有司认为姜维投降是无奈之举,这刀没有真的砍下去。
也是因为姜维太忠于武侯,在历史里成都动乱之际,姜维被杀,恨他入骨的魏人连天水祖坟都不让他进。
但是钟会的例子告诉大家,异心这个东西,不是所有人都害怕少几页户口本,主要还是得看人品。
而且他父母都已经病逝,和钟邕分了家。自己又一直没有结婚,儿子还是从大哥那里过继的。
没准儿他早就为谋反做准备了。
卫瓘毕竟不是钟会,马秉讲完之后,激动得很。
“多谢大王,我等妻儿才能安然无恙……”
马秉:?
你不该感谢我吗?为了把你的妻妾儿子从洛阳弄出来,我可是死了三个人!
这十几个门客都是马秉认真挑选,藏了好多年。死一个,马秉的肉都要疼上好久。
刘谌心里还是有数的。想来马都尉也是费了些力,才能把卫瓘家眷带到这成都里来。
既然是为质,看守护卫定是少不了的。
只是不知道马都尉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把人带出洛阳。
对于这件功,刘谌可不想贪。
“是马都尉费心,我没做什么。”
卫瓘又和马秉在一旁寒暄,刘谌手握着信,若有所思。
他是真是不想回去。
汉中地狭,昔日姜维在此屯田,供养四万大军已经是极限了。
凉州虽然苦寒,却仍是一州之地。刘谌的想法是再多带两万人,北上入凉。
攒粮食,收编新军,这都要时间。
不过自己没给刘禅写过信啊!姜维他们也一直都在自己这儿,没看谁还往成都通过风。
虽有疑虑,刘谌还是给成都去了封信。舔笔,起手,开头只有八个字:
王号北地,怎肯南归?
这些人自己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弄过来的,就这么撒手,打死刘谌都不愿意。
既然打不死,那就更不愿意了。
当然,刘谌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紧接着又在回复成都的信中写到,因前日成都禁军连经两役,损失颇大,建议擢选部分军士,用来补充到羽林军里。当然,要在益州划拨土地给他们安家,并且三年免赋。
人不是白给的,在最后,刘谌向刘禅表明了态度。
要粮食。
汉中粮草日渐消耗,此时战事刚罢,宿麦被毁坏一空。要想再种,至少要等到开春,而凉州更是只有等大地解冻之后才能种麦。
土地是划分好了不假,但是种不了粮,这一大帮子人,吃什么?
封好了信,刘谌让马秉派人带回成都。同时还嘱咐他,到益州各郡里寻些羽林孤儿,愿赴凉州的,一并带来。
成都绵竹战事之后,羽林军后代中有不少遗孤。
马秉和刘谌还在商讨,杜预在一旁歪着身子斜靠在凭几上。
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自从落在了刘谌手里,刘谌就时时刻刻带着他,生怕他跑了。
也就杜预不是个女子,睡觉的时候不能带上。
听到这里,杜预干脆不装睡了。一骨碌爬起,坐在那儿斜眼看着刘谌。
刘谌被他这么盯着,心里毛毛的。
“你这是在抗命!看不出来,原来你和那钟会一样,竟然也会生起不臣之心啊!”
杜预是打定了主意不降。那天还借机挖苦了一下卫瓘,把卫书法家闹了个大红脸。
之后更是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发一言,每天过得比徐庶还徐庶。
这算是他到了刘谌这里,说的第二句话。
刘谌索性不理他。
我这是不臣之心吗?我又没想造反,只是想北伐,还有错儿?
杜预好像打定了主意,揪着刘谌抗命的事情不放。
“万一你王位被夺了,我该怎么叫你呢?”
刘谌还真被他闹麻了。别人都喊自己大王,结果杜预冒出来这么一句,摆明了就是不认你。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呗,实在不行,就叫我伯信吧。”
反正抛开官职身份,大家往来都是称字,刘谌让杜预以字称乎自己,这也没啥。
没想到,杜预一听这话,顿时兴趣更浓。
“果然,我就猜那个什么子信肯定也是假的。不过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嫡长子,为何他们叫你大王?”
马秉咳嗽了两声,“元凯,慎言!”
杜预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求知欲很是浓厚。
“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是太子啊?”
刘谌欲哭无泪,这话你问我爹去啊!
敬哀皇后建兴十五年去世,同年她的妹妹,也就是刘谌的母亲入宫为贵人。延熙元年正月立为皇后,当月,长子刘璿就被封为太子。
杜大哥你看看,那时候我还没爬出来呢,你就看刘禅的这个时间管理,有我插队的空间吗?
我哪知道我爹不会等我。
刘谌:“来来来我们来谈下一话题……”
杜预一脸坏笑,不依不饶:“说说,你有没有啥想法?”
噫,这话可不敢乱讲啊。
刘谌一扭头,索性不理他。
这人坏得很,可不能被他带坏了。
开什么玩笑,想法是什么,那是能说的?说出来的话,还能叫想法吗?
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