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录用……”
“被取消了。”
今天,是七星这三百年来的仙界生涯中,最最最最开心的一天。
就在昨天,在经历了复杂的笔试面试等N多重环节后,南天门负责招募人员的副守将何锋大人终于向他当面宣布,他被正式录用为南天门值守房杂役小童。
从今天开始,他就将是每个月可以固定领到300功德的、有稳定工作的小仙童了。
所以,今天不到辰时,七星就高高兴兴告别弟妹,带着“下班回家给弟妹买礼物”的愉悦心情,来到南天门值守房。
不得不说,前几天来南天门参加各个环节的考试时,他已经路过过值守房,并仔细打量过这个今后可能要工作许久的地方了。
那时候,他就想着,上班第一天,他一定要把这里打扫成一个干净、整洁、窗明几净、能让每一位路过南天门的仙人们愿意坐下来喝一杯清茶的地方。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里……太乱了!
虽然每个墙面都有到顶的柜子,每一层也都塞得满满的,但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比如,在一堆塞得七歪八扭的书籍里,会突然露出个杯子的把手,又或者,透过一堆杂乱无章的法器的缝隙,能看见一块抹布被团成一团塞在角落里。
每次瞅见这杂乱无章的场面,七星都要努力忍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你们一群老爷儿们,就不能动动手理一理吗?但想一想,若是一切井井有条,南天门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地要招募一名杂役小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南天门虽然是仙界通往凡间的必由之路,但毕竟地处仙境之内,倒没有太多的灰尘。
否则,整个南天门值守房……更让人没眼看。
作为一个即使住在茅草屋中,也要把每个角落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强迫症患者七星来说,南天门值守房这种“明明有条件可以整整齐齐、却偏要把自己整得如此杂乱无章”的情况,简直是忍无可忍。
他甚至在两天前,还没有通过所有考核环节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怎么整理整个值守房。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赶到了值守房,开始一面墙一面墙地整理起来。
用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这瞧着就让人心烦意乱的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美观整齐,七星这才顾上擦擦额头的汗,美美地坐在门口杂役小童专属座位前,抿上一口清茶。
多数仙人此刻或在修炼,或在与人闲聊,所以南天门外,并没有多少仙人路过。
七星在脑海中畅想着今后“快乐打工人”的美好生活,每个月都能领到功德,可以给八喜看看盲了的那只眼睛,可以给九欢买许多香甜的零嘴儿,可以给十乐治治断掉的尾巴。
谁知,那身穿土黄色铠甲的黑面守卫大步走进来时,只轻飘飘地瞥了满面笑容恭敬地迎上来的七星一眼,随口丢下这么一句话,连句解释也没有,就径直推开值守房联通南天门大殿院子的小门走了进去,还不忘将那小门从内锁住,好像提防着七星追进院子里大吵大闹的模样。
七星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只能一脸懵圈地看着黑面守卫的一举一动,脑海中还在反复播放着守卫的那句话:“你的录用,被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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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这三百来年的仙生,在七星脑海中一点一点浮现。
作为仙界既无家世背景又无贵人撑腰的穷N代,他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无从知道,因为从他朦胧中睁开眼睛开始,他就是一只被遗弃在瑶池旁的草丛里的云雀。
云雀倘若生在凡间,兴许还会有不少达官显贵会奉若珍宝,以为是祥瑞。
可在仙界,云雀便是最最不值得众神仙们关注的家族,因为,仅仅数得上名号的云雀家族便有七八个,且各自为不同的府邸办差,彼此之间往来并不和睦,甚至可能互为仇敌。
有时候,也会有人猜疑,七星是不是哪两个敌对家族的年轻男女一时欢愉的产物,就连七星自己,偶尔也会有这种猜想。
只是,这种猜想从未被人证实。
除却数量众多以外,众神仙并不太关注云雀的一点,是这个家族的自身属性,除了在腾云驾雾方面略胜一筹之外,在其他方面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简而言之一句话,只适合做个打杂跑腿的小伙计,其他攻击力等等,几乎为零。
那七八个数得上名号的云雀家族,大多数族人也不过就是帮着所依附的神仙府邸跑腿传话而已,这也是他们不得不找个神仙府邸依附的缘由,否则,就凭云雀这点平平无奇的天赋,到哪里也不过能勉强做个吃力不讨好的垫脚石。
从小,为了填饱肚子四处觅食却被饱揍了无数次的七星,便在血泪教训中清楚明白地知道了这一点。
自满六十岁可以去平一洞念书习字修炼法术的七星,除了四处打零工赚生活费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炼法术上。
就算云雀毕生都只能在腾云驾雾上略显出色那又怎样,他就力争让自己腾云驾雾的速度成为云雀中最厉害的。
再后来,因着他的刻苦与用功,那位原本不过是混日子的法术教习逐渐将他叫去跑腿打杂,也会顺手教他如何利用自己天生与云雾甚至水的亲近优势,将云雾乃至水珠也变成防御的仙器。
这对勉强只够维持温饱的七星来说,恩同再造,自此为这位教习跑腿打杂得更加心甘情愿。
渐渐地,平一洞的学子们便将他视为那位教习在众学子中培养的“谍子”、“狗腿”,时时刻刻提防,或者找由头聚众挑衅。
那位教习虽然教的漫不经心,七星却学得加倍用心,并很快“学以致用”,并在丰富的斗殴经验中,将法术学得更加娴熟圆满。
再后来,众学子见打又打不过,骂又追不上,只得对他采取“冷处理”。
七星也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逐渐就跟众学子活成了两条平行线。
再然后,七星陆续捡到了盲了一只眼的八卦龟,不知从何处混入仙界的喜鹊,和一只断了半截尾巴的龙鳅,并依着自己的名字分别取了八喜、九乐和十欢的名字。
这之后,七星就更忙了,一到下课就不见了人影,或是忙着接更多兼职,或是忙着帮教习跑腿,或是回家照顾弟妹,与平一洞的其他学子就更加疏远了,也自然没几个不长眼的人凑上来寻衅。
直到二十年前,那位法术教习某次课后将他叫到自己的小院,询问他有何打算,他这才恍然醒悟,再过不久,他就要从平一洞毕业,成为一个必须要依靠自己来养家糊口的大人了。
也是在那一次,法术教习为他指点了这么一条路子,并每日抽出半个时辰,教导他如何与人交往,如何上司相处。这南天门值守房杂役小童的空缺,也是那位法术教习替他谋来的机会。
然而如今,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