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天空被墨色染透，一钩残月寂寥地挂在天际。
凄凉！
寂寥！
海浪袭来！
那个伫立的海面，遥望大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嘉靖等人赶来。
站在月色下迎着海风，看了许久！
“先生，只是离开了吧？”海瑞声音微微颤抖。
“你们说，先生临终前，为什么一直看向大海，可是想灭倭寇，诛蛮夷？”
徐阶沉默。
嘉靖心情沉重。
“海瑞，朕曾对先生许诺，其侍女，但凡一点伤害，朕诛你九族！”
“如今，先生侍女归天，先生悲痛欲绝，身化虚无。”
“你让朕如何？”
想起天雷下。
先生孤寂，痛苦的身形，海瑞悲从心来：“陛下，我愿以死，谢罪。”
范家庄。
柔软娇嫩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海瑞看了过去。
不禁潸然泪下。
徐阶浑浊的眼泪，亦流下眼泪：“陛下，仙宫内似有异动，我等过去看看吧。”
嘉靖的目光扫过海瑞，冷哼一声，向范家庄走去。
儿童玩具房内。
盈盈蜷缩着，拿着遗书的小手，瑟瑟发抖。
“圣女，先生可是回归上界了。”徐阶询问道。
盈盈双眼微红：“主人，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任何方法，都不能复活。”
盈盈的声音颤抖。
箱外。
临江村128号。
地下室。
造景箱不断抖动，盖子上的显示器，一串串汉字闪烁。
【宿主灵魂收集中，各个世界均未搜索到宿主灵魂体，灵魂收取失败。】
【宿主本源收集中，宿主本源已经消散，收集失败。】
【……】
箱内。
海瑞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
“先生，谪仙下凡！”
“先生不该死！”海瑞失声道。
嘉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徐阶扶起嘉靖。
第二天。
嘉靖从昏迷中醒来。
“先生，怕是逆天复活圣女，以至于天降雷劫，上苍抹杀了先生吧。”嘉靖说完，看向窗外，眼泪却止不住下落。
“先生之才，朕不如。”
“先生之情，朕不如！”
“朕，以小人之心，算计先生，朕心不安！”
“朕心不安！”
噗呲！
嘉靖吐了一口鲜血。
脸色苍白。
徐阶扶着床头，看着窗外清晨的阳光，昏暗的眼内，失去了光泽。
“先生太傻了，仙人之命，何其贵重，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何如此？”
“你为何如此！”
徐阶声音发颤。
李贤的衣冠冢前。
海瑞泣不成声的跪着。
“先生，我海瑞无能！”
“我海瑞无能！”
“先生以诚待我，我却不能守护圣女安全，不能守护先生安全，不能守护海南县一方百姓安全。”
“或许，我本就不该接下海南县县令，这个职位。”
“先生，我让你失望了！”
海瑞右手持剑，剑从胸前穿过，鲜血染红了衣冠冢。
范进路过。
愤恨不已。
一脚踢开海瑞。
濒危的海瑞，眼里没有怨恨，只有解脱。
徐阶拖着疲惫身躯，来到坟前，吩咐官兵，把重伤的海瑞抬了回去。
“先生，我本以为世间众生，皆为利而奔波。”
“生命大限之际，你用生命告诉我，这个世上，还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我徐阶，不配做你的学生。”
徐阶看向远方的海边。
“先生，您放心，吾定以此残破之躯，横扫蛮夷，荡灭倭寇。”
嘉靖来了。
嘉靖颤颤巍巍的走了。
大明紫禁城。
三十年不上朝的嘉靖。
坐于龙椅。
百官战战兢兢。
一封罪己诏，发向大明两京十三省。
【朕御极四十有五年矣……】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
……
民有饿殍，朕其忧也！
……
安我大明，救我百姓。
天下一日不安，
百姓一日不宁，
朕一日不迁居万寿宫。
钦此。】
万寿宫内。
“陛下，经过刑部对八百名倭寇和海上盗贼的反复审讯，已经可以确认，倭寇确有亡我华夏之心，而且倭寇境内有不止两座银矿。”刑部尚书情难自禁。
打坐的嘉靖身体颤抖。
那一日，李贤的话，在耳边响起。
大明首都，以及大明最繁华的城池，将会受到倭寇的屠戮，千万百姓被杀，神州大陆生灵涂炭。
内阁首辅，徐阶进来。
刑部尚书，行礼后，离开。
徐阶步履蹒跚。
“陛下，先生曾问我钱是什么？”
“我回答，钱是白银，钱是铜板。”
“可现在想来，始终不妥，倭寇以地上石头，换我大明之财富，而之奸商还满心欢喜，我心甚痛。”
“可废除白银，又不现实，百姓认可白银，商人喜欢白银。”
“吾想不如印刷白银纸币，同等面额的白银纸币，可在官府，换取等价白银……”
想起。
先生讲的货币论。
徐阶泪光闪烁。
嘉靖鼻子有些酸，挥了挥手。
工部尚书走了进来。
“陛下，工部派出的船只都回来了，根据测量，我们的脚下的大地，确实不是平整的地面，而是一个类似蹴鞠的圆滚滚的物体。”工部尚书震惊道。
嘉靖起身。
“陛下，皇室宗亲考核完毕，不少皇室宗亲心向海外，想要拜见先生，请陛下定夺。”礼部尚书作揖道。
嘉靖不语。
徐阶咳嗽了一声，使了个眼神，万寿宫内百官、太监、宫女，皆散去。
“陛下，年关将至，我想去先生坟前，给先生上炷香。”徐阶请辞道。
“同去吧”嘉靖叹了口气，内心酸楚难以言明。
……
范家庄。
“主人，盈盈对不起你，盈盈复活不了你。”盈盈咬着樱桃小嘴，明亮的小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粉嫩的脸颊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主人，盈盈好想你，好想你，盈盈有太多东西和你分享……”
“主人，让你失望了，盈盈没有你怎么会开心呢。”
“主人，盈盈没有你真的会死掉呢。”
“若有来世，盈盈想和你在一起在大明，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若有来世……”
盈盈气绝。
临江村128号。
地下室。
造景箱不断抖动，随后炸裂。
嘉靖等人，来到范家庄。
“陛下，圣女盈盈……自缢身亡了。”徐阶身形颤抖，脸色苍白，踉踉跄跄，惭愧至极。
嘉靖看向身后两个女儿。
“吾等算计来，算计去，到底为何？”
“到底为何！”
“朕心痛，朕心真的很痛！”
“传旨，任何人不得踏足范家庄，抹除先生的一切痕迹，朕不希望让人打扰到先生。”
嘉靖捂着胸口，嘴角有鲜血溢出。
一个痴痴呆呆头发凌乱的青衫书生，跪在李贤衣冠冢前。
嘉靖眼前闪过一丝不忍。
“传旨，赐范进……进士出身。”
青衫书生跪地，气息萎靡。
徐阶心情复杂：“陛下没用了，范家庄这些人……心已经死了，已经傻了，已经疯癫了。”
“若能再来一次，朕一定好好待他们，朕一定善待天下苍生，朕一定……”嘉靖捂着心口，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朕愧对先生！”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帝崩，葬于明永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