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住处之后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零分左右了,此时住处的大门早已虚掩,应该是管理生活的老师专门为我们留的门。我们几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拿了衣服,去了楼下泡澡的地方洗澡。更衣室在外边,我们几个人得在外面换完衣服才能进去。澡堂很小,灯光很是晦暗,晦暗中能感受到温泉水很清澈。我一人在这头,我的同伴们在那头。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和人群有距离感,我没法在这么私密的地方和人类近距离接触,对,从小就是这样,我很难从心底里接纳一个人类。即便这些年,我慢慢“赦免”了人类。我在这头看着她们,她们在那头看着我,我想说些什么,我该说些什么呢?我说“你们不要再看我了”吗?还是“你们觉得不过去你们那头的我很奇怪吗”之类的吗?
我记得小时候,那时我才小学一二年级,我的父辈组织了一场家庭式的郊游。全是一家三口或是一家四口人,一行人约莫有三十几人。父辈们在景区里聊天,而我和一群小孩跟着一位小大人在景区游玩。那时我就知道了,我天生注定和他们格格不入,为什么会从这么小就能感受到这种疏离感的呢?我不知道。有研究表明是小朋友幼时没有安全感才会有如此感觉,可我的父母亲每天接送我上下学、为我准备早餐,我的奶奶因为担心放学路上我睡着时可能会把脚夹进电瓶车的后轮而一路提醒我,我的爷爷会耐心和我讲述人生的道理...怎么会有这种疏离感的呢?为什么每次这种父辈的聚会中,我总是那个最“突出”的小孩呢?有次父辈又举行了聚餐,那时还是大冬天,十几岁的年纪,吃完饭,我就和一位姐姐出去外面的公园玩耍了。大冬天,我突发奇想在酒店边上的小卖部买了一杯冰淇淋,是上口爱,哈密瓜口味。至于为什么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会选择在冬天买冰淇淋呢?我小时候除了动漫就是蹲有线电视的电影频道,里面每天会放映很多电影,我的日漫启蒙宫崎骏老师的作品——《千与千寻》就是在电影频道接触到的,说是启蒙是因为更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美少女战士》也是日本动漫。比起这个我印象比较深的一部电影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厂》,我看了很多遍。我记得很清楚,查理的家庭很贫穷,冬天里富裕家庭的小孩坐在装修豪华且温暖的家里享用美食、可能是冰淇淋的时候,我们可怜的查理只能站在幸福家庭的玻璃窗外垂涎。他一年内只有在生日的时候才能得到一块巧克力。我自幼年起,每每在冬天购买冰淇淋,我都会想到查理。在冬日温暖的空调房里,忘记自己的查理身份,和父辈们的小孩一起用餐,“哦,居然是冰棒”,坐我对面的小孩对我这样说道。这个时候查理会怎么想呢?我总会将自己想象成查理...尽管从某一角度来说,我就是查理。
洗完澡,我和另一位同伴并没有马上回房间,我们选择坐在了一楼的休息室。尽管是雨夜,我穿着睡衣跑出去,找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听可乐。回去后,要了些冰块,便在休息室喝了起来。我在休息室遇到了一位重庆的姑娘,她也穿着睡衣,我们只讲了各自来自哪里便结束了对话。很幽深的地方,寂静得可怕。很神奇吧,小学就接触了日本动漫,我是被日漫严重“洗脑”的、“倒霉”的一辈。到今年,也就是2023年,我已经自学了七年的日语了,好感动啊,尽管没什么社会价值(笑)。小时候不会念的动漫人物名字,我现在能用日语念出来了,尽管没什么社会价值(笑)。若是现在这个年近三十的年纪面对那一窗的绿意,怕是得用上“惆怅”、“白驹过隙”、“岁月易老,时光清浅”之类怀古伤今的修饰吧。但二十出头的我,只觉美好,尽情享用就好。很难过,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国度了,这天的夜晚更显得可贵起来。
很早就来到了机场,伪文青照例逛了逛机场的书店。在满是书的店里,挑中一本除了在机场翻两页、带回家永远不会再看的书——书名是《有闲阶级论》,很高深的名字。我坐在地上看起书来,不坐在座位上是因为我的“残废”背部筋膜炎可能会发作(笑)。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些严重的、焦虑症的症状,也许根本不是什么焦虑症,我只是单纯的“惜命”。来这之前,我每天担心坐飞机时飞机会坠毁。上了飞机,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接下来的流程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当飞机上升到平流层,只需安静飞行等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架飞机开始颠簸了起来。我能感受到飞机在颠簸,有些严重,广播时按时灭,而机组的人员迟迟没有出来发放餐食。我的大脑能感知到这颠簸是真实存在的,我浑身开始发抖,乘务员经过我,我总是想鼓起勇气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那时的我浑身颤抖个不停,勇气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邻座的女生有一条十分可靠且粗壮的臂膀,我企图紧紧抱住这条手臂,我知道彼时抓住了手臂就能暂时缓解我的焦虑,可我很难对一位素未谋面的女生开口说——“我能抓一下你的手臂吗”这种话,这会很奇怪,这会比让人知道我害怕得发抖更让人觉得奇怪。它一直在颠簸,我在大脑内已经编辑好了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遗言”,我默默抽泣着,我努力忏悔着我那平凡又普通的前二十几年......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四十分钟左右,整个人已经把所有之前看到过的坠机新闻回想了一遍,心理预设也准备得很成功。很幸运,机组人员关掉了广播,出来发放餐食了——大致是没事了。即便如此,我的惴惴不安仍旧持续了整个飞行时间段, 我太孤陋寡闻了,我实在很难摆脱刻在“刁民”骨子里的“懦弱”。
我的大脑超负荷工作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有些物理性发热了。浑身都是汗水,额头也被汗水布满。飞机着陆的那一刻,我的心放下了,并发誓——这几年我一定不会再坐飞机。我并没有打开手机报平安,我想分享这一件关乎我性命的“大事”给谁,可又转念一想,也许对我是“大事”的事件,对于他人来讲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这样我们结束了十几天的游学之旅,推着厚重的行李箱,又得开始倒车才能到达学校。
我的学校很偏僻,虽说很多大学都很偏僻。但居住在“偏僻”小镇的我,得去“偏僻”的大学上学,这绝非易事。我需要倒车,我需要乘坐各种交通工具,我得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我的学校。由机场乘坐地铁到达高铁站或是火车站,坐上火车,到达目的城市,坐上出租车前往当地的汽车站,经过俩小时的折腾才能真正到达。这一路很艰辛,很疲累,这是常有的事。这次更加疲累,历经了“魔鬼”俩小时的我,还得倒车,多么残酷!因为太过艰辛,到达学校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前往了附近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