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宋人骑兵,守城将士们全都兴奋激动了起来,不少人都瞪大眼睛看去。
虽说距离太远,看不清那边队伍的旗帜,但随着那排头的光芒插入金人营地中后,金人营地明显的骚乱起来。
是友军!
城头上的将士们此时激动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眸子中重新看到了曙光,连同适才恶战而消失的力气,都仿佛突然之间被人重新注入了身体。
金人营地中响起震天般的鼓声,在仓促组织迎敌,可宋军骑兵是从背后平原地带突然发起的袭击,骑兵冲速又快,金人营地里那些轮换休息的战士哪来得及反应?被宋人骑兵长驱直入,那阵型一路势如破竹般穿过金人营地,横冲直撞,在金营中所向披靡。
“进攻!进攻!进攻!”
完颜宗望正在前沿阵地上,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金营中疏于防范,且许多各部族联军都只听自己号令,私下并没有个统一的上级和指挥,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在仓促间组织起队伍拦住这队骑兵的,此时一时间也看不到骑兵到底有多少,只觉大概有几千人,但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值。
否则倘若对方兵力充足的情况下,此时此刻就该直扑他这处于阵地前方的中军指挥部,非但擒贼先擒王,亦可立刻缓解太原的危机,届时无论是与太原合兵一处大举反攻,还是进入城中休整,方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局。
可对方却只是在金营中来回冲杀,显然是怕来冲击城下的攻城大军时,会被后面的金人营地抓住机会重新组织起来,给他包了饺子,不若杀伤金人的后方,既可乱这前方攻城军队之心,也可逼前方的攻城军队回援。
对方的指挥官很聪明,可他完颜宗望也不笨,若是现在调集正在攻城的将士回援是肯定不行的,一来攻城的都是步兵,并未骑马,回援的速度岂能比得上那骑兵大队在金营中杀戮的速度?就算真回去拦截上了,可这仓促的攻城步兵面对骑兵也几乎毫无胜算。
唯今之计,只有与对方比速度!
太原城如今已只剩下了半口气,只要一鼓作气的拿下太原,对方这万余骑兵失去了太原城这根基,那不管他在金营里制造了多少杀伤、不管他冲击力有多强,但人总会累、马也会累,终究都还是会被自己的人海战术给吞没掉!
营地中只有尽量补救了,然后全力勐攻,就看是自己先拿下太原城,还是对方先将散乱的金营给彻底打崩了。
“中军分五千人回援拦截!”
“让鹫血部、黑铁部、旺溪部等八部汇集!”
完颜宗望一把推开鼓手,亲自擂起战鼓:“进攻!进攻!一炷香内给我拿下太原!先登上城头立足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鼓声大作,传令官将完颜宗望的命令传达下去,
整个金军都疯狂的运作了起来。
千金、万户侯,这已然是金人将士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了,可谓是一战便可一步登天,无数攻城的金人纷纷疯了一般的顺着云梯、顶着上面泼下来的热油、枪捅等等攻击,往上死命的爬,与此前进攻时的张弛有度已然完全不同。
城头上的压力陡然大增。
刘风此时负责的是七队云梯口处,他已在此处捅翻了至少上百人,可身边的战士也已经死到只剩下他与另一个伤号,左腿被砍断了,躺在他身边只能给他递递东西之类。
刘风也会累,大口喘气间,一个恍忽,一柄长枪从那云梯中捅过来,穿透了他胸口,紧跟着就是往上冒出来的金人脑袋,眼看着那金人孔武有力,顶着长枪就想要将已经筋疲力尽的刘风给掀翻,那个躺在他旁边的重伤号突然奋起余力单腿跳起,抱着那金人就往云梯里跳了进去,非但将那人带走,还砸得云梯里一阵噼里啪啦声与哀嚎声,显是撞倒了不少正在往上爬的金人士兵。
云梯一时间无人上来,刘风趁这机会大口穿着粗气,表情也由此前的兴奋转而变得有些绝望。
虽不知来者是谁,但眼看着友军的救援已到,可同时负责防御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而友军显然顾忌着金营后方组织反攻,不敢直接挥师冲来城下,难道还真要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眼看着新的金军又要再度冲上,刘风一声暗骂,他已经没了力气,也打算学刚才那士兵一样抱着敌人跳下去,能为城头多拖几秒算几秒,可下一秒,一只大手却将他拉住,紧跟着就是更多的手。
“刘教头!我们来了!”
“还有我们!”
刘风定睛一看,原来是此前逃走的那些人,乃至许多太原城中原本没有加入府兵的老百姓。
城头的惨烈和喊杀声,以及将士们牺牲的声音,终是让太原人在胆怯之后感觉到了羞愧和愤怒,这些都是他们太原的子弟兵啊,在城头上坚守,且已经看到了守城的希望,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回来、不出一把力呢?
选择回来的府兵或许只有几百人,但却有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和青壮自愿加入了战线,在此时成为了全新生力军,竟然将城头的金人攻势强行顶住。
完颜宗望眼看着城头本已破了,可却突然之间攻势受阻,拿不下来,都不知那城头上的宋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可背后的金营里却已经是四处火起,那队骑兵的战力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而更可怕的是,伴随着骑兵将金人营地冲散之后,从后方竟还有一支约莫一两万人的步兵跟上,冲杀进金人营地中收割,而那队骑兵则是调转枪头,朝着城头下的中军指挥处冲来。
但见那是成排用锁链给锁起来的连环重甲战马,这种战马,完颜宗望听完颜宗翰说起过,虽知有应对之法,但却并不是他这仓促间所能准备的,而若论正面战力,这连环马的威力甚至还在金人的铁浮屠之上,毕竟这是十几匹马连横,金人的铁浮屠才只有三匹马连起来而已。
此时前方城头拿不下,后方却已经彻底崩溃失守,再看到这连环马的冲阵,完颜宗望心中暗叹,不敢再与之交锋。
金锣打响,除了留下一支部队去消耗和拦截连环马外,中军指挥处的将领们已然开始朝太行山与黄河码头撤退,而这一撤便是兵败如山倒,士兵们看到帅旗都已经去了远处,整个太原城下的金人攻势骤停不说,且瞬间便陷入整体的混乱中。
有朝四周乱跑乱逃的,有大声吆喝想搞清楚情况的,也有许多茫然不知所措的,城头上的宋军趁机放箭,射死的金人不计其数。
而等得那连环马冲阵直冲到城头下时,此间仅剩下的几千金兵已然是全都束手就擒、跪地投降了。
城头上一片欢呼雀跃之声,杨邦乂等人都等不及将那城门里堵塞的东西给疏通,吊了个绳子就从城头上熘了下来,冲向此时正在城外的连环马军阵。
众人虽是疲累之极,刘风甚至有点连站都站不稳,可一个个脸上却都是喜气洋洋。
连环马,早在汴京时就已经见识过了,几人跑过来时远远便已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统帅呼延灼。
呼延灼在汴京那一战之后就在应天军中任职,与杨邦乂他们都很熟,杨邦乂激动的冲上前去:“子邦兄!幸得你来救援,否则今日太原失也!”
呼延灼大笑着跳下马来:“我来救援?光我这三千连环马可没这本事,你且看看这是谁!”
只见呼延灼让开身位,露出里面的林冲来。
杨邦乂一怔,只听林冲笑着冲他挥了挥手:“晰稷,能凭数千人就将太原守足近两月之久,此战你可为头功,做得不错!”
杨邦乂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何止是他,连同他身后的王贵、刘风等人,一个个的眼眶都是瞬间就红了。
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林冲林太尉,当初得知他被奸人所害时,大家都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今日更是已抱着必死之志,便是想要追随林太尉于地下。
可没想到转眼间天翻地覆,金人败退了,林太尉居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这不是做梦吧?
“林、林大人!你没事!”
“我就知道没有奸人可以害得了林大人!”
几人都是兴奋的冲了上来,围着林冲又哭又笑,激动得跟个孩子一样。
“好了好了。”林冲也是笑了起来:“你口中这位奸人,此刻就在我旁边,当着人家的面儿骂可不好。”
杨邦乂等人都是一怔,却才见林冲身旁的战马上还有一个道士,正是此前谣传害死了林冲的龙虎山张天师。
坦白说,这位张天师是真无害林冲之心,不过一来是龙虎山欠着萧远山一个大人情,让他不得不屈从,二来当时林冲的各种新制度,给大宋旧党造成了许多冲击,而张天师与这些权贵是相当交好的,听信偏颇,自然难免对林冲颇有些微见,加上对方的名气,他是真想和林冲过过招。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打算用正一盟威符箓困住林冲而已,并没有真的动杀心,哪知正一盟威符箓与林冲居然一起消失,且事后金人南下,才让他重新意识到了林冲对大宋真正的重要性,悔之晚矣,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计前嫌的找上门来,还请他帮忙联手击退金兵。
张天师为弥补自己过失,自然是欣然应允,随军前来。
这次救援太原的兵马,实在是有些极限,除了呼延灼的三千连环马外,主要靠的还是积少成多而来的各地‘应天府兵’,都是林书航当初散到各地去主持新府兵组建的应天军精锐,他们训出来的这些兵,纵然比不上应天军,但起码的军纪素质等等都还是过得去的。
此前李纲去汾州组建第二道防线时就已经集结了不少,再加上林书航这一路过来,东拼西凑的汇聚了三万大军,带上呼延灼的三千连环马打头阵,再加上张道陵的一手遮天换日之术,让金人被连环马的气势所吓倒,从一开始就没有组建起过任何有效防御,这才一鼓作气的有了今日以三万大破金人二十万之功。
听完了前因后果,杨邦乂等人也是暗呼侥幸,这要是林太尉再迟来得片刻,太原怕就要就此失守了。
“今太原之危虽解,然大名府则仍旧还被围,金兵退却之后,残兵必将收拢去大同,我军当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大同,如此既可震慑金人,为大名府争取一些喘息的声音,同时只要能绕过大同,也能与大名府形成左右两路反攻之势,届时更可有机会一举夺回幽云十六州,完成我大宋自太祖皇帝时便已倾尽所有的大业!”
“呼延灼!”
“在!”
“命你领三千连环马冲击白石码头、横水码头,杀散金人残军,抢夺金人的船只!”
“得令!”
“李纲!”
“在!”
“命你领先锋军一万,统王贵、陆运、白成风诸将,自太行山驱赶金人残军,莫要为斩首贪功冒进,留其生路,只令其惶恐逃窜即可,万不可给对方原地休整、收拢败军的机会,亦不可逼到困兽犹斗、徒耗我大军兵力!”
“得令!”
“杨邦乂!”
“在!”
“命你原地休整,组织太原府兵为后备之力。”
“得令!”
“我在大同已做下布置……其余诸将!”林书航笑着说道:“便随我大军开拔,前去接收大同吧!”
这可是说的接收,而不是攻取……
诸将都有些诧异,可等诸军依命行事,大军开拔到大同城下时,才发现这城已然不攻自破了。
是当初留在汴京第二批毕业的应天军!
虽是晚了杨邦乂等人一期毕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毕业时就比杨邦乂这帮精英差了多少,都是林书航用钱砸出来的精锐核心,虽只五百人,但在装备了神行符后,早在林书航挥军救援太原时,那五百人就已经在朝大同而去了。
而那时候的大同完全意识不到前线的危险,为了配合二太子完颜宗望南征,大同守军不但在兵力上面几乎倾巢而出,连同物资都快被搬空,几乎就是座不设防的空城。
五百应天军将士乔装平民进城后,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杀掉了大同知府、解决了守军,将整个大同接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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