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路宋军大捷,且开始反攻金人;汴京援军已出发在路上,金军营地又被大片的流星坠地,死伤怕不知有多少……
大名府本已低迷之极的士气,此时竟是瞬间逆转,无论在城头还是在城中,到处都充斥着宋军大捷、援军将至,且天降流星袭破金营等消息,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名府都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城头上的韩世忠等将帅则是又惊又喜,慌忙迎接下来,更多的将士则是簇拥着岳飞,听他沿途讲述这次外出的惊险遭遇,岳飞口才自然不错,各种惊心动魄的描述,只听得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但韩世忠只听了几句,便已觉有些古怪,特别是说到朝廷对大名府被围时的各种积极反应时,深知朝堂众臣习性的韩世忠立刻便猜到岳飞是在说谎,但此时周围士卒的士气已被鼓舞,正听得津津有味,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鼓舞人心的话恐怕明天就能传遍整个大名府,因此也之是心中暗笑,并不揭穿。
果然,等到得知府衙门,将围观将士们驱散,再把岳飞带进内室后,细问起来时,但见岳飞只是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来。
正是林书航此前用以纸鹤传书、教其三个对策里的第一个锦囊。
“大名府今日之局,师兄早已预料到了,提前给了我三个锦囊妙袋,如今只是拆了第一个,教我借突围之机外出,伪装出已不在大名府之象,可事实上突围那日我并未出去,而是在此前金人挖掘被填的城内地道中藏了起来。”
“此后在城中潜伏等了两日,顺便将那填上的地道再重新挖开,今日入夜时,我自地道外出,凭师兄用锦囊送来的这件法宝……”
但见那锦囊中果然有一道家之物,正是此前太上老君交给林书航的正一盟威符箓!
北宋这时代,天地灵气稀薄,九焚俱灭虽只是个简单的幻术,但纵然是林书航这地仙也根本用不出来,可这‘正一盟威符箓’却可以,乃至早在此之前,就已经在清溪县用幻术骗过了林书航这等眼力,何况是骗骗区区凡人?
岳飞练习小周天心法已有不俗的基础了,本身炼气已近紫府之境,用林书航教的口诀,催发一下九焚俱灭的幻术并不是什么难事。
城外的金营显然并未真遭受什么流星袭击,不过是幻象光景引发金营的混乱而已,又是晚上,到处都点着火把跑来跑去,加上幻象,隔得又远,从大名府的城头上看去自然就像是着了火正在大肆燃烧一样,何况还有岳飞这个胆大的……
正一盟威符箓只能使用九焚俱灭这一招,毕竟要配合口诀,林书航自己都才只会这招加上刚学的召唤术而已,可没什么隐身的功效。
按照林书航的授意,本是让岳飞相对靠近金营即可动手,可没想到在幻象引发骚乱之后,岳飞自己临时加戏,居然趁着金营混乱间摸了进去,打晕一个金兵、披了金人的披风,然后在营地里到处放火,金人都被那流星夜袭给搞得慌了神,也没谁注意到他,还以为起火是被流星引燃,更是混乱,直到他抢了一匹金人战马,伪装成从外部突围过来,冲出金营时才被人发现,追杀过来。
当然,此后的一切,韩世忠在城头上都已经看到了,倒是不用赘述,只是惊叹那黑马的速度之快,却听岳飞说不过是给马腿绑上了神行符而已,那东西韩世忠等人此前赶来大名府时就已用过,知道是林冲的独门绝技,自是不足为奇。
不过左路太原的捷报却是假的,不过林书航在锦囊中也已经提到了,他会亲自前往太原助战,十日内必可击破金人大军,随即会马不停蹄的挥军北上、进逼大同,以围魏救赵之策逼大名府外的完颜宗翰退兵,如此最多二十来天,届时可开第二个锦囊。
至于汴京的援军……这个就不用想了,如今汴京内外的局势已被蔡党旧党把持,搞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正加紧收缩防御圈,已做好了大名府和太原溃败、然后死守汴京的打算,是不可能发兵来救援大名府的。
听完这些,韩世忠、张叔夜,乃至旁边的周侗等人都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既是对这道家法术的神妙之处啧啧称奇,更是为林书航千里之外都能将这大名府情况洞若观火的能力而惊叹,同时也是为汴京朝堂上的乌烟瘴气而感觉悲凉。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有林冲这样未卜先知、手段可通玄问神的诸葛神仙在自己一方坐镇中堂,还怕打不过金人?
而只要战胜了金人,携得胜之师返回汴京时,便是那蔡党余孽伏诛之时!
“那九焚俱灭之术还能使用吗?”
“此术需要海量的真元来催动,师兄在这正一盟威符箓中留下了大量灵气,我的修为不足,能勉强开启已是不易,符箓中剩下的真元已只够最多一次所需了,用掉可没法补充。”
韩世忠点了点头,这东西毕竟只是幻术,关键时刻用来震慑一下敌人、提振一下我方信心便已足够,倘若用得太多,反而不灵。
“先留着,还要坚守至少二十余日,今日提振的士气,若是久久援兵不至,终还是会跌落下去,到时候或许还能用来续命。”
“今日种种,所有事情就此都烂在咱们肚子里!”韩世忠慎重的看着这密室中所有人:“如今城中士气低落的危机虽已暂消,金人吃此惊吓,或许也会暂缓一两日攻城,正可趁此机会好好休养生息,明日通知大轮换,将伤员转移到城中心处,与其他士卒隔开,重新分配四军兵力,坚守住大名,等着左路军的好消息吧!”
而此时的太原府……
坚壁清野的方针确是让金人难受了一阵子,但随着经验老道的二太子完颜宗望一系列操作,黄河水域的水运之路被打开,太行山一些险要之处也被大军强行开出通道来,这金人打仗有一手,搞起建设居然也不算差,当然,主要是统帅目的明确,加上人多而已。
源源不断的物资开始从大同那边送过来,而等水运也完善时,各种大型的、自辽国那边收缴来的攻城利器,也终于拉了过来,组装到了太原府的城门外……
城头上秋风萧瑟,站着的是杨邦乂等人这两个月才拉起来的三千多士卒。
虽说一切训练规格都是照着当初汴京应天军的规格来,但既无九星锻体术,也无汴京炼钢房里的神兵利器,便是在洗脑方面,即便是杨邦乂这样进士及第出身的文化人,也根本无法与林书航那种融合了现代智慧的脑子相比。
这三千多太原府兵,要说与曾经的府兵相比,那肯定是远远胜出,起码已经被杨邦乂等人训练到了真正的令行禁止。
可要说比拟当初汴京中的应天军核心,无论军事素质、内心荣誉乃至其他各方面,显然都还是要差上一大截。
此时望着城外黑压压的二十万大军,数十辆七八米高的云梯,巨大的、二十人合推的冲车,城头上那些还稍显稚嫩的守军们,眼神终究还是有种难以抑制的悲凉与惧意。
这和前些天仗着城高墙厚,只躲在城头上射射箭、推推梯子就可以守住的守城战不同了,专业的攻城器具,光是那几十架云梯,只要推近到城墙处,那就根本不是他们可以靠人力推开的。
“人在城在、与城共存亡!”
“一寸山河一寸血,死守太原,让金人知道咱们宋人的厉害!”
“多守一天多一分光荣、多守一天多一分胜利!”
小队长们在城头上来回的跑着,喊着此前杨邦乂写给他们的府兵口号,可却并没有什么热血的感觉,对整体士气提振的效果也并不怎么样。
所有人都知道,二十万大军将太原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攻城器具也都已经齐备,今天太原失守显已是必然的事了。
刘风也在城头上,此前在汴京大战拐子马时的伤势早已养好,九星锻体术的特殊性更是让他因伤而实力大进,如今已是炼体五虎之力的程度,足以比得上一流的江湖豪侠、军中勇士,更是这支新府兵的总教头之一,可此时,他也穿着士兵的衣服站在城头最前方。
他太清楚眼下的局势了。
没有援军,也不可能有援军。
早在亲手组建了应天军的林冲林太尉,被龙虎山的张天师以一句轻飘飘的过错就给害死之时,杨邦乂、王贵、刘风等人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灵魂,也失去了朝廷真正的支持了。
那些天他们就跟丢了魂一样,他们相信所有曾经在汴京的应天军战士恐怕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他们立志要继承林太尉的遗志,要将应天军的练兵方法传遍整个大宋,要让大宋重新强大起来,可老天爷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这次金人南下,早在完成合围之前,西夏拒绝议和、种师道不能分兵救援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太原高层耳中,加上太原府周边几座城池的府兵数量都极其有限,这算是断了他们最后的念想,从孤守的第一天起,所有人就都明白最后唯死而已。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刘风本不过只是汴京街头一个小叫花子而已,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让他的人生来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心态早已与曾经不同,纵是让他退回去再选十次,恐怕他依旧会选择义无反顾的加入应天军,风风光光的活这几个月,然后再站到这城头上的光荣的死去。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眼中并无丝毫惧意。
但见在正前方五百米外的空地上,十几辆冲擂车、数十架云梯已经呈一字排开。
大量的金人军队正在阵前集结,以那数十架云梯为单位,分为了数十个方阵,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光是这第一波集结就至少有数万人,十倍于太原所有守军的兵力!而更多的兵员则还在远处集结中。
金人军阵中此时人声鼎沸、情绪高昂,行军布阵也井然有序,俨然一副已视太原城为囊中之物的样子。
他们整队了一会儿,但见黑压压的军阵听一阵牛角号声响起,紧跟着,金人的传令官们在阵前来回奔跑,用女真语和辽语乃至一些少数民族语言,像军阵传达着攻城的动员口号。
“∑n∈!”
肃静的城头上,几乎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几个大声的吆喝从城外的金军阵前传来,不外乎是‘准备进攻’这一类。
而原本嘈杂无比的金人军阵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战士都已列队整齐,那寒光耀眼的刀锋在朝阳下生辉,仿佛在朝太原城亮出了要命的獠牙。
紧跟着。
冬、冬、冬、冬!
远处的中军帐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战鼓声。
“听令!”
阵前来回穿插的传令官们再次呼喝,随即手中的令旗齐齐朝下一挥。
“进军!”
一声令下,伴随着骤急的战鼓。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蓄势待发的数万金人大军,在这瞬间勐然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万人齐冲、重械齐动,大军之势在顷刻间爆发,宛若排山倒海般朝着瑟瑟发抖的太原城冲来。
“杀!”
铺天盖地的杀气,让城头上的数千守军感觉有些窒息,同时响起的也有宋军的号角声,这两个多月地狱般特训的加持下,尽管心中震动,可城头上的所有宋军还是立刻拉紧了弓弦。
城头上的指挥目测着敌军的距离,可还没等他喊放,城头上终是有士兵在高压和紧张下忍不住松开了弓弦,将孤零零的利箭射出去落了个空,惹得正在冲阵的金人一片哈哈大笑声。
这股紧张的情绪显然并不仅仅只有刚才那一个人,自昨天看到金人将各种大型的攻城器械组装起来之后,城头上的守军就已经心中凉透,再也不复此前半个多月时守城的信心和轻松,没有直接表露出来,不过只是因为新军训练的奖惩确实一直执行得十分严格,且洗脑纵然不如汴京应天军洗得那么彻底,但多多少少也都有些作用而已。
说白了,他们现在就是那根儿绷紧的弦,顺风时一切都很简单,可等真正的高压一上、死亡笼罩时,这些新兵只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快到绷断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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