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盯着黑猫看了片刻,满脸疑惑地问道:“这猫是你带来的?”
我点点头,弯腰抱起黑猫,发现它的毛有点湿润,心想大概是被雨淋着了。
林父说他昨晚就听到猫叫,还以为是哪家的猫窜进他家院子。早上我们离开度假屋之后,他才看见这只黑猫从大门跑出去。
刚才驱赶蛇的年轻人,又拿铁铲在灌木丛里扒拉了几下,确认没有蛇爬出来,又走过来继续挖坑。
我总感觉哪不对劲,移目看向李二爹的坟墓。先前从坟包散发出的怨气,现在已被浓浓的阴气取代。
黑猫在我怀里微微发抖,似乎神经质般不时紧张地摆动脑袋。一会看向灌木丛,一会又看向李二爹的坟包。
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本来想劝大伙几句,先别着急挖坑。
可是靳漓从泉眼里带出来的白骨,又不能老放在度假屋的柴房。总得找地方埋了,才是正理。
挖坑的都是青壮年,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土坑扩大成可以并排放下两副棺材的容积。
五点过几分,村长领着一大帮人上了山。那两具白骨用毛毡包着,宋居江定的棺材,由十几个村民抬上来,直接放进了土坑里。
人群中有个老人,一边朝坑里洒雄黄一边喷酒,口中还念念有词。我不太能听懂,但大体意思,应该是让这两具白骨的阴灵安心上路,不要骚扰生者。
宋居江带了一些香烛纸钱,等村民把白骨分别放进两副棺材里,就开始在坟前点燃香烛、焚烧纸钱。
那个洒雄黄和喷酒的老人,估计是村里专门从事下葬营生的。接过宋居江递给他的红包,便站在土坑前,念了好长一段我听不懂的经文。
上山帮忙的村民等得不耐烦,没等人家把经念完,就抬起棺盖直接封棺。随后众人一起填土,总算在天黑前垒好了坟包。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回林家的度假屋,给林豫筹办丧礼。
这在村里可是大事,林融已经请人在柴房外面搭了灵棚。
度假屋内外都挤满了村民,有些是真心来吊唁的,陪着林豫的母亲掉眼泪。有些纯粹是来看热闹,三三两两聚在灵棚外面,对林豫的遗骨议论纷纷。
雨停之后,昨晚住在度假屋的三对情侣就走了。老祁和靳漓在客房等了半天,一看到我,就问我什么时候回林城。
明天是周一,我和靳漓都有课,老祁也要上班。可要这么走了,我又觉得不太甘心。
“大哥,阿漓,我还想上山一趟。”
“那两具遗骨不是埋好了吗,还上山做什么?”靳漓觉得奇怪。
我朝门外努了努嘴,老祁看到门边的黑猫,惊讶地站起身来。“这猫怎么回来了?”
“嗬……”我无奈地苦笑道:“是我从山上带回来的。”
“什么?”靳漓一头黑线,不解地问道:“猫自己上的山?”
“它不仅自己上了山,而且就待在新挖的那个坟坑附近。”
我把在山上碰到的怪事一说,靳漓立马联想到李勇、李兵兄弟。
“你们说,那两条蛇,是不是他们两兄弟变的?”
“阿漓,李勇和李兵已经死了二十几年,就算那两具白骨真是他们两兄弟。你不觉得他们死在泉眼,透着蹊跷吗?”
“这……”靳漓眼睛一转,皱眉说道:“李勇、李兵的死不是意外!”
“没错。李二爹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两个儿子,才跑去挨家挨户的询问。可当时下着大雨,就算儿子没回家,在哪家混一顿饭,应该说得过去吧?”
老祁反驳道:“林叔说,李勇、李兵两兄弟经常在村里偷鸡摸狗,几乎是无恶不作,这村里哪家愿意招呼他们吃饭啊!”
“说无恶不作夸张了,依我看就是喜欢胡闹和恶作剧。当时李勇和李兵才十二岁,毕竟还是小孩。村里人就算讨厌他们,外面下着大雨,也不会把他们撵走。”
“嗯。”靳漓也在农村长大,很清楚村民的耿直和好客。
李勇和李兵再怎么胡闹,也不像我这种扫把星不受待见。这两个孩子,在哪个叔叔大爷家混顿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这两兄弟本来就顽皮,下雨一时找不到,我认为李二爹也没必要挨家挨户去问。
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家两个儿子不见了。
村口距离温泉河只有一点五公里,可半夜雨停之后,帮李二爹找孩子的村民,却打着火把上了山。
这说明,当时没有人想到,李勇和李兵会在温泉河出事。
而能够左右来帮忙找人的村民想法的人,就是李二爹。
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孩子丢了,该上哪去找,大家自然要听他的。
也就是说,李二爹领着一帮村民打着火把上山,装模作样的找了一圈下来,便可正式宣告,李勇和李兵失踪了。
当夜李二爹跟两个孩子的母亲大吵一架,然后回房躺在床上生闷气,早上起来发现,老婆悄悄走了。
这显然也说不过去。
如果换作别的父亲,当夜多半睡不着觉。即便躺在床上,也能听见老婆走出家门的动静。
也许李二爹当时太累了,一上床就睡着了。可他醒来发现老婆不在家,为什么不出去把老婆找回来。
就算他当夜打了老婆一顿,等过几天气消了,也应该去娘家把老婆接回来,两口子继续过日子。
而李二爹却从此消沉,既没有把老婆接回家,也彻底放弃了寻找他曾经最宠爱的两个儿子。
听完我的分析,老祁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李二爹当时就知道,李勇和李兵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没错,唯一的解释就是,李二爹很清楚两个孩子死了,所以他才会放弃寻找孩子的希望。”
靳漓点头附和道:“是啊,通常孩子失踪有两种可能,一是发生意外丧命,二是被外乡人拐走。可只要找不到丧命的证据,作为亲生父亲就会一直找下去。”
“孩子是怎么死的?”老祁满脸疑虑,十分费解。“总不会是李二爹亲手害死的吧?”
我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就是他害死的。李二爹平时极为宠爱这两个儿子,如果他突然发现,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会这么想?”
老祁愤声道:“就算不是亲生的,他抚养两个孩子十二年,怎么下得去手啊!”
靳漓冷冷说道:“所以李二爹无法承受强烈的负罪感,没过多久就疯了。”
老祁看了一眼屋外的夜色,烦躁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