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显示时间还不到下午一点，可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看起来就像夜晚一般。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在皮肤上隐隐作痛。
宋居江来时忘了带雨布，雨点打在那三具白骨上，一时水花四溅。林融连忙脱下外衣，盖住一部分白骨。
进了村口，由于雨太大，路上不见行人。宋居江把板车拖到冬融度假屋门口，林父已经给大门上了门板，只留下一扇八十公分宽的活动门还开着。
但门口有三级台阶，供摩托和板车通行的斜坡，恰好被刚上好的门板挡住。宋居江不敢叫林父卸下门板，回过头为难地看着林融。
这时那扇敞开的门里走出一对情侣，女生天生比较胆小，一见到板车上未被完全盖住的白骨，顿时尖叫两声，转头跑回大厅。
林融刚走到门边，林父就从门口探出头来。看到宋居江板车上的白骨，一屁股跌坐在地。
“爸……”林融急忙上前扶起父亲，“弟弟的遗骨找到了！”
“什么？”林父惊愕万分，手脚开始发抖，颤巍巍地问道：“这，这么多……”
靳漓和老祁冲到屋檐下避雨，宋居江木讷地在雨中杵着。我走到门边，耐心解释道：“林叔，车上三具白骨，其中一具应该是林豫的。”
“那另外两具呢？怎么也弄来我家了？”
在所有人眼中，尸体、遗骨之类的东西，无疑都极为晦气。即便林父做梦都想找回儿子的遗骨，但也同样嫌弃别人家的遗骨。
“林叔，这三具白骨是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一开始我们也不确定，那一具是林豫，只好全拖回来。你看，有没有地方暂时存放这些白骨。”
“呃……”林父撇了宋居江一眼，转而对林融说道：“带他们去后面的柴房吧！”
林融点点头，放开搀扶父亲的手，示意宋居江拖板车绕去院子后面。
老祁和靳漓把潜水装备放在大厅，也跟着我们从院子外面绕去后面的柴房。
所谓柴房，其实就是杂物间。是在厨房后门边上，搭的一间简易木棚。
好在房顶铺了油毡，倒不至于漏雨。就是门造得太窄，板车进不去。宋居江默不作声揭开林融的衣服，递还给她，随后便抱起一具白骨走进柴房。
事实证明林豫做得没错，他对姐姐和宋居江的宽恕，让他们二人异常歉疚，似乎总想通过实际行动，来救赎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不等我们走近，林融已经抱起第二具白骨，宋居江也从柴房出来，把最后一具白骨也抱进屋里。
林父打开厨房后门，顺着屋檐走到柴房门口。
这里面很乱，大约十五平米的面积，有三分之一堆满了废弃木料。其余的地方，散乱地摆放着很多杂物。
三具白骨都靠进门那面墙边放着，宋居江闷声不语地清理那些散乱的杂物，很快在屋子正中清出一块空地。
林融不知从哪翻出一张宽大的塑料布，摊开铺在地上。宋居江便把白骨依次平放在塑料布上。
林父热泪盈眶，扶着墙慢慢走进屋子。目光在三具白骨上扫视一遍，视线最后定在较大的那具白骨上。
“这，这是豫儿？”林父好像脚发软，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泪珠不断掉落。
我和老祁、靳漓都进了柴房，让原本就不大的地方，感觉更加拥挤。
“怎么没有头啊？”林父两手撑着身子，控制不住地抽泣道：“豫儿的头呢，他的头在哪……”
靳漓脸色不太好看，她冒着生命危险，才把这三具白骨从十几米深的温泉眼里带出来，现在不仅没人道一声谢，主家竟然还发出责问。
我悄悄握住靳漓的手，轻轻捏了两下，让她别介意。
林父的心情可以理解，任谁看到自己的亲人尸骨不全，心都难免控制不住情绪，说些不该说的话。
林融同样满脸疑惑，她也想知道弟弟的头骨在哪，可惜我们谁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雨越下越大，宋居江靠近门边，正想关上门，防止雨水溅进屋里。谁知林融的母亲神色惊恐地站在门外，颤抖的嘴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融赶紧把母亲扶进门，林父强撑着站起来，和女儿一左一右把老伴扶稳。
虽然听不到林融母亲的哭声，但大家都很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悲伤。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白骨，连眼珠都不会转了。
我开始有点后悔，也许根本就不该把这些白骨送回来。林豫死了快一年，时间会慢慢冲淡家人的悲伤。
而让他们见到一具没有头骨的骨架，只会让他们徒增痛苦。
林豫就比我们看得开，有坟怎么样，没坟又怎么样？即使找不到他的遗骨，他也永远存于家人的心头。
“林融，送阿姨回房休息吧，你陪着阿姨，别过来了。”宋居江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林父点点头，想让林融扶老伴回去。可他一松开手，老伴双脚无力，身子就往下梭。靳漓连忙伸手架住林母，陪林融把人搀了出去。
老祁轻声说道：“林叔，我认为眼下该先考虑一下，怎么找到另外两具遗骨的家人，也好把遗骨给人家送回去。然后也要筹备给林豫下葬的事了。”
林父又点了点头，移目看向宋居江。
“林叔，我记得村里这些年，好像没有小孩失踪。”
分散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找事做。
林父听了宋居江的话，脑子开始清晰起来，转头对我说道：“居江说的没错，我们村起码有二十几年，没有人在泉眼一带落水了。”
老祁示意三具白骨道：“这两具骨架，很明显是未成年的孩子，估计最多十二三岁，要不你们分头打听一下？”
林父竟连连摇头，眼神变得十分怪异。
我忍不住问道：“林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记得小时候，李二爹家有一对双胞胎，比我大六七岁。常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在村里玩，有时候也会去温泉河边打水仗……”
宋居江一脸疑惑地看着林父，似乎从未听过这对双胞胎的事。
老祁见林父顿住，立马心急地问道：“那对双胞胎是不是失踪了？”
林父突然扭头望向门外的风雨，刚才林融和靳漓扶林母出去的时候，忘了关门。此刻雨势更急，天空黑压压的，哪有一点正午时分的光景。
老祁正想追问，林父惊疑不定地说道：“他们失踪那天，也是电闪雷鸣下着大雨。当时他们哥俩刚满十二岁，李二爹从中午找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