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融一上桌，我就完全拆掉了灵识对林豫阴魂的屏蔽。他既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也能听清我们说的话。
但一开始靳漓与林融闲聊的话题，林豫没有做出丝毫反应。可一提到母亲还不太能接受他的离去，林豫就开始激动了。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心念悄然说道：“我可以放你出去见母亲，不过你要保证不能跑。”
“哥，我不跑，你就让我去看我妈吧？”
“好。”
一道淡淡的魂影窜了出来，快速冲向大厅。
靳漓似乎觉察到什么，紧张地看向餐厅通往大厅的那道门。靳漓对阴气的感知，不在余秋阳之下，眼中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其实她根本看不到魂影，但林豫多多少少带着一些阴气，所以瞒不了她。当即凑到我面前，低声问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对林融歉然一笑，起身走向大门。
林豫的父母正在服务台后吃着晚饭，他爸面前也有一碗酒，不时端起来抿一口。他母亲夹了一筷菜到碗里，却长叹一声，轻轻把碗放下。
“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把饭吃完。”林父皱着眉，忧心地看着老伴。
林豫的阴魂躲在大厅中的一根木柱后面，静静凝望着父母。
他母亲拿起碗，泪水忍不住冒出眼眶。“你的嘴太毒了，当时要不是你骂得那么难听，豫儿也不会……”
“我那不是在气头上吗？他不学好，我气昏头了才骂他几句。其实，其实我也后悔啊！”
“人都没了，后悔还有什么用！”
“那你要我怎么办？是不是我把命赔给他，你才满意。”
林豫的母亲气得说不出话，只知道默默流眼泪。
我缓缓走到林豫的魂影旁，压着声音说道：“我可以让他们看到你。”
“不！”林豫急忙摇头，魂影快速闪动，重新回到我体内。
“你还在恨他？”
“我谁都不恨。”
“那你为什么不愿跟他们相见？”
“我的事，你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行，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出来。”
林豫随即沉入气海，不再跟我说话。
回到餐厅，靳漓跟林融凑得很近，两个女生自顾自地说着话，也不管老祁。
我是没什么胃口，陪老祁喝了一会，就提议去泡温泉。靳漓正喝到兴头上，让我们先去，她还想跟林融说说话。
老祁和我走进院子，突然轻声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阿漓这么能喝。”
“她以前跟爷爷住在乡下，自己就能酿米酒。这种酒喝个两三斤，都没问题。但要换成高度酒，她的酒量就比不上你了。”
“阿漓跟林融还挺谈得来的。”
“嗯，林融好像有心事，正好碰上一个愿意陪她喝酒的人，她们俩当然是越喝话越多。”
“现在看来，林豫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
“身份是没问题，可他的身世还没弄清楚。”
“到底是谁，让林豫的阴魂出现在你面前的？”
“他不愿说。”
我和老祁的谈话，并没有屏蔽林豫。可他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后院的几间温泉屋都空着，一个客人也没有。老祁站在更衣室外面，一脸郁闷地问道：“他真的可以看穿墙板？”
“那种透视能力，也是时灵时不灵。”
老祁啧啧两声，十分惋惜地说道：“可惜啊，年纪轻轻就走了，真白费了他那双眼睛。”
“呵呵，快别提他那双眼睛了，要不是因为那双眼睛，他也不会出事。”
“这倒也是。”
泡温泉的确很享受，微烫的水包裹着身体，皮肤上的毛孔全都张开了。若有若无的浮力，感觉仿佛回到了母体，很容易使人放松下来。
老祁很快就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我也感觉到一丝倦意，半睡半醒地枕着池沿，难得地放空了大脑。
就在整个世界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林豫突然开口。
“哥，其实我，我没跟你说实话。”
“嗯？”
“我被困在罐子里的时候，曾听到一个声音。”
“谁的声音？”
“我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那个声音告诉我，会有人把我带回家。”
“还有呢？”
“他说，我必须一直跟着你，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个人知道我名字？”
“他没提你的名字，只是说，让我一直跟着带我回家的人。”
“我把你放出魂罐之后，那个声音出现过吗？”
“昨晚黑猫回家的时候，你去了阳台，我在你房里，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他跟你说什么？”
“他让我把你引去当初我丧生的泉眼，求你把我的尸骨，从泉眼里捞出来。”
“你的尸骨还在泉眼里？”
“我不知道，可他就是这么说的。”
“林豫，如果你的尸骨还在泉眼里，那你的家人是怎么知道你不在人世了？”
“我也觉得奇怪，当时周围没有人，他们不可能知道我跳进泉眼。”
隔壁的温泉屋传来靳漓的说话声，她显然有点醉了，傻笑着跟林融开起玩笑，夸她身材好、皮肤白。
搞得林融很不好意思，急忙捂住她的嘴。“臭丫头，你小声点，隔壁还有人呢！”
靳漓又是一阵傻笑，哧哧呜呜不知说了些什么，林融也跟着她开怀大笑。
老祁睁开眼睛，苦着脸嘀咕道：“我们还是回房吧，别打扰她们说姨妈话了。”
我马上站起身来，披上浴巾跟老祁走了出去。
前面大厅已经上了门板，林豫的母亲不在服务台。
餐厅里那三对情侣还在喝啤酒，林豫的父亲从厨房出来，不耐地扫了那些人一眼，随后走进院中，在一块青石板上坐下。
我赶紧回房换了衣服，独自走到林豫的父亲面前。
“老板，我能坐下吗？”
那块青石板有一米多长、一尺多宽，大概是特地摆在院子里，当作石凳用的。
林豫的父亲一脸狐疑，仰着脸问道：“你有事？”
“嗯。”我微微点头，随后在他身旁坐下。“老板，你是不是在牵挂一个人呢？”
“你，你怎么知道？”
“也许我可以让你见到他。”
“什么？”林豫的父亲十分惊愕，“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可以让你见到林豫。”
“你特么有病啊！”林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抓住我的衣领。“他早就死了，你让我去哪见他？”
“林叔，你怎么知道林豫死了？莫非找到他的尸骨了？”
“你……”林父顿了一下，随即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林豫的朋友。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能让你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