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停尸间这种地方，普通人恐怕一辈子都不愿意挨边。
特别是三楼半夜响起凄惨的哭声，已经持续了半年。今晚陈院又亲耳听见曾静怡的哭泣，早就被吓得心神不宁。
要不是我极力要求他跟着我，这位院长同志肯定已经溜了。
现在一听还要他去停尸间，说什么也不干了。
“陈院，我没让你进去，只要你陪我到地下室，告诉看门的老头，照我说的话做，就行了。”
“那我打个电话给他……”
“不，你必须亲自下去跟他说。”我伸手扶住陈院的胳膊，硬拖着他进了电梯。
到了地下室，陈院望着昏暗的走廊，两条腿竟迈不动步。还是看门老头听见外面有动静，从值班室出来，隔着走廊中的铁栅门喊了一声“陈院”。
“走吧，陈院，人家每天待在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嘛。”我扶着陈院走到铁栅门前，看门老头已经取下了门上的挂锁。
“陈院，你们怎么这么晚还下来？”
“呃……”陈院为难地看向我。
我笑着对老头说道：“大爷，我想请你帮个忙，暂时把停尸间门框上的符纸摘下来。”
“什么？”老头两眼一瞪，紧张兮兮地说道：“那符纸可摘不得……”
陈院顿时有些不耐烦，沉声打断老头：“听他的，先把符纸摘了。”
“这……”老头一脸难色，但见陈院脸色凝重，也只好拎着钥匙圈走向停尸间。
“陈院，你先在值班室坐坐，我去去就来。”
我快步跟上看门老头，等他开了门，先一步跨进停尸间，随后示意老头把门框上的符纸摘下来。
老头极不情愿踮起脚尖，抬手轻轻一撕，就把符纸取下。“年轻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大爷，你去值班室陪陈院吧！”说完我就把老头推出门外，随手关上房门。
停尸间装了一盏节能灯，本来应该发出白色的灯光，可墙上那一排冷柜是深绿色，将整个停尸间映成了一片幽绿。
我刚走到4号屉前，就感觉屉中阴气很重。伸手拉开屉箱，迎面飘出白色的冷雾，令我不禁打个冷战。
眼前黑色的装尸袋上，出现两个重影，一大一小两道魂影重叠在一起，两张脸同时对着我，幽绿的光线洒在两张脸上，那场面还真有点瘆人。
“你是方微？”
重叠的两道魂影缓缓分离，我终于看清这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中年男人惊愕问道。
我抬手指向另一个魂影，“我是来找他的。”
中年男人将孩子的魂影护住，不安地追问：“你要干什么？”
我淡淡一笑，将曾静怡的魂魄放了出来。这大姐一看到儿子，立马扑过去抱住，随即又是一阵凄怆的哭泣。
孩子缩在母亲怀中，有些不知所措。
方微见状，沉沉叹了口气，“这是他妈妈？”
我点了点头，催动心念，让黑眚把韦健元的另一部分魂魄也放了出来。只见两个虚影快速融合到一起，曾静怡怀中的孩子猛然叫了一声“妈妈”。
这声音里满含委屈，又夹杂着几分激动。
我轻声说道：“曾大姐，小元找到了，现在我带你们去地府。”
曾静怡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仍旧抱着儿子哭个不停。小元没听懂我的话，从妈妈肩上露出眼睛，不解地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
“去地府。小元，你和妈妈已经变成亡魂，地府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在那，你们可以轮回转世，说不定，下辈子你们还是母子。”
小元茫然看向方微，后者神色阴晴不定，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是从阴间来的？”
“不，但我可以把他们母子送去阴间。方叔叔，你在这待了三年，恐怕早就想离开这了吧？”
方微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我的话。
“方叔，三年了，你的遗体至今没能安葬。我可以帮你跟家里人谈谈，尽快领走你的遗体入土为安。”
方微抬眼看向门框，眼神闪过一道寒光。“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方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知道你生家里人的气。但我还是要劝你看开一点，不要为难自己的亲人。”
“他们把我当作亲人了吗？”方微脸上凶相必现。
“说到底都是钱闹的，你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大家都不愿意吃亏。他们争议最大的，是由谁承担丧葬费。我负责说服你儿子，尽快给你办葬礼，你看行吗？”
“那畜生能听你的？”
“他要是不听，你再教训他也不迟。”
方微低头不语，曾静怡已经不哭了，出神地看着我和方微，她怀中的小元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惹伯伯生气了？”
我笑着说道：“伯伯没生气，小元，我现在就带你和妈妈离开这，好吗？”
小元向方微投去不舍的目光，“那伯伯呢？”
方微突然抬头看向小元，眼神中满是慈爱，“伯伯跟你一起走。”
我有点意外，连忙问了一句：“方叔，你要跟小元一起去地府？”
“嗯，我和小元一起走，那些人我也不想见了。”
“那好，如果我无法说服你家里人，你的遗体就由我来安葬。”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用陈院答应的那笔报酬负担丧葬费，应该是绰绰有余。
方微苦笑着摇摇头，“那谁来给我披麻戴孝？”
“当然是你儿子，丧葬费又不用他掏钱，只要他来给你披麻戴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方微不再多言，怜爱地对小元说道：“你妈妈不会介意，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小元翘着小嘴，看了妈妈一眼，“妈妈不知道怎么了，不愿跟我说话。”
我没敢告诉孩子，他妈妈在饿死之前，就已经疯了。
但即便是人疯了，死后曾静怡的魂魄，也深深地挂念着自己的儿子。
我不等方微回应小元，就对他说道：“方叔，你试试能不能进入我的身体。”
方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扫了曾静怡一眼，可能想到曾静怡也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便向我飘了过来。
眼见方微顺利附在我身上，我急忙警告小黑，不许它伤害任何阴魂。小黑很听话，乖乖待在气海没有乱动。
随后我又将曾静怡母子的魂魄引入体内，便打开门朝值班室走去。
看门老头听见脚步声，立马走出值班室，向我投来惊讶地眼神。
我微微笑道：“大爷，没事了，那张符纸你想贴就贴，不想贴就带回家好好收藏。”
陈院从值班室探出头问道：“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