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顿时惶恐不安,两手不自觉地扯着护士服的口袋。
我把配药房的门关上,在护士站里坐下,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护士。
她不敢接触我的视线,不知所措地垂下头。
我不想为难她,用温和的语气问道:“护士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郭晓梅。”
“待在医生值班的那两个人呢?”
“是赵刚和苏玥。”
“晚上就你们三个人值班?”
“嗯。”
“赵刚和苏玥是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哼,梅姐,你胆子挺大的,明知这层楼闹鬼,还敢留在这上班。”
郭晓梅大约二十五六岁,躲进医生值班室的苏玥可能刚从卫校毕业。赵刚的年纪也不大,要不是他穿着白大褂,就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根本不像医生。
所以我估计,赵刚和苏玥应该是新来的。郭晓梅在这上班大概有一段时间了,她多半知道点什么。
可郭晓梅没搭我的话,两眼目光游离不定。
“你要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明天我们就办出院。以后这层楼闹不闹鬼,跟我也没关系。”
郭晓梅见我抬步要走,急忙压着声音问道:“你真的看见小孩进配药房了?”
“我没必要骗你,准确地说,那并不是小孩,而是一个小鬼。”
郭晓梅身体微微打颤,眼神惊恐地看向配药房的门。
“你如果能告诉我,那孩子是怎么死的,也许我可以带走那个小鬼。”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么说你承认医院闹鬼了?”
郭晓梅咬着嘴唇,似乎不想再吐露半个字。
“好吧,那我回病房了,明早麻烦你给13床办出院手续。”
郭晓梅见我走出护士站,仍旧紧紧咬住嘴唇。等我走到7号病房门口,听到护士站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郭晓梅可能也进了医生值班室。
靳漓问我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一头雾水。刚才那个小鬼跑得太快,我只看到一个背影,根本没见到那孩子的正脸。
“发出哭声的女鬼,会不会是那小鬼的妈妈?”
“别问了,睡觉吧!”我再次关了顶灯,靳漓叫了我两声,我也没理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但说来也怪,直到我睡着,都没再听到那个哭声。
早上六点过,保洁员就来病房打扫卫生了。我到外面看了一眼,郭晓梅和苏玥都在护士站。
医生值班室的门开着,那个叫赵刚的医生不知道去哪了。
3号病房有个老头拄着拐棍出来,慢慢走向电梯间。隔壁的6号病房住的是个年轻人,戴着一副耳机还没睡醒。
难怪昨晚哭声出现的时候,这两个病房没人出来。3号病房的老头多半是耳背,隔壁的年轻人戴着耳机睡觉,肯定什么都听不到。
郭晓梅发现我站在病房门口,朝我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尬尴。
我立即走向护士站,让郭晓梅给靳漓办出院手续。
“你先别走,院长想见你,他已经到楼下了。”
苏玥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郭晓梅拿起手机,正想打电话,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走出电梯间。
郭晓梅赶紧跑向那个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那男人便朝我看过来。
“呃,小伙子,能跟你聊几句吗?”
我轻轻点了下头,那男人示意我跟他去医生值班室。我们刚一进去,郭晓梅就在外面拉关了房门。
“小伙子,怎么称呼?”
“我叫林顺,你是陈院长?”楼下大厅贴着医护人员的照片,我记得这人好像姓陈,照片的位置在最上面一排,职务是副院长。
“对,请坐吧!”陈院长走到办公桌后,等我先坐下,他才落座。“林顺,我听郭晓梅说,你昨晚……”
“陈院长,我们还是别绕弯子了。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这层楼有什么问题。请你告诉我,那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孩子的妈妈,现在在哪?”
也许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陈院长蓦然愣住,片刻之后干咳了一声,“咳,那是个意外……”
一年前,有个孩子因小腿骨折入院。治疗时,护士给孩子做过皮试,并未发现孩子有药物过敏的反应。
可是在用药之后,这孩子对药物的过敏反应很严重,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也没能挽回孩子的生命。
孩子名叫韦健元,当时刚满六岁半。进入小学一年级还不到两个月,就因药物过敏而意外死亡。
他的母亲曾静怡在抢救室哭得死去活来,曾两度晕倒在儿子的遗体旁边。
孩子的父亲赶到医院,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了曾静怡几个大嘴巴子,又扯着主治医生一顿暴揍。
陈院长叫来保安,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的父亲拉开。
等孩子父亲冷静下来,就跟医院要赔偿。经过双方协商,最后医院拿出五十万,孩子的父亲这才把儿子的遗体拉走。
可是半年之后,每到凌晨一点,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就会听到走廊里隐约响起凄惨的哭声。
那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经历过韦健元意外死亡的医护人员,都能听出那是曾静怡的声音。
有几次夜班,当班护士还看见一个小孩,在走廊里跑来跑去。那身形样貌,跟韦健元一模一样。
三楼闹鬼的传言很快就在医护人员中传开了,不断有人要求调离,甚至辞职。
院方一再提高三楼医护人员的薪资,才勉强凑足三组医护人员倒班,所以一般情况下,住院部都尽可能地少安排病患住进三楼。
即便如此,郭晓梅这个班的医生,上个月也辞职了。新来的管床医生赵刚,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胆量还比不上郭晓梅。
每次夜班一过十二点,赵刚就缩在值班室不敢出来。
实际上也不是每晚都能听见哭声,但陈院派去找曾静怡的人回来之后,大家都深信不疑,三楼确实是闹鬼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问道:“曾静怡死了?”
“嗯,她丈夫拿到医院的赔偿款后,就拿着钱跑了。没过多久,曾静怡变得疯疯癫癫,半年前被人发现饿死在山里。”
“饿死?”
“是的,饿死。她应该是不吃不喝守在儿子坟前,生生给饿死了。我让人打听了好长时间,才在她丈夫老家,打听到这些事。”
“那她的遗体呢?”
“由于联系不到曾静怡的丈夫,村里出面把遗体送去火化了。骨灰存放在开汶县殡仪馆,一直没人去领。”
曾静怡没有别的亲人,丈夫的父母也早就过世,她的骨灰未能入土为安,确实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