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躲进云层,坡上光线变得暗淡。黑眚似乎不愿待在坟地里,身影晃晃悠悠隐入靳漓体内。
她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我插在莫妍坟头的胫骨。
既然这丫头不想说,她那天晚上在这附近出现的原因,我也不再追问。
“下山吧!”
靳漓示意莫妍坟头,“这骨头就这么插在这?”
我想了想,还是把胫骨带下了山。和靳漓又回了她家那片竹林,把胫骨埋回爷爷的坟墓旁。
靳漓在爷爷墓前跪下,嘴唇微微蠕动,不知道跟爷爷说了什么。片刻之后,起身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走。”我心里十分疑惑,爷爷的魂魄并不在坟墓附近。
靳漓默然无语,深深地看了爷爷的坟墓一眼,跟着我走出了竹林。
回到林城,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靳漓还是没有回学校,在我和老祁的公寓住了一晚。
我还是当厅长,在客厅沙发上盘膝打坐。可心里却不断猜测,在五松村向阳坡遇到魙的那晚,靳漓这丫头到底在那片坟山上做什么。
还有靳漓的爷爷,也是在魙袭击我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这爷孙二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坟山瞎逛,还一人带了一根拷鬼杖,必然是有所目的。
靳漓说爷爷曾向她提起过跗骨之疽,那她爷爷是否对蛊毒知之甚多呢。
老爷子能够隔空将拷鬼杖飞刺直入魙的眼眶,又知道我用半截拷鬼杖刺魙的咽喉。
这说明老爷子不仅能够辨别魙与恶鬼的区别,并且还熟知克制魙的手段。
就凭他老人家这实力,家里的日子就不该过得如此清贫,连孙女上学的费用都拿不出来。
尽管靳漓已经认了我这个哥哥,可她对自己的身世和爷爷的底细讳莫如深,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正在脑中梳理着这些疑问,突然老祁房中传来一声惊呼,我赶紧跳下沙发,推门进了老祁卧室。
他躺在床上两眼紧闭,表情却异常惊惧,口中连连闷哼,不停扭动着身体。
“大哥,大哥……”我用力摇晃老祁,他好像被噩梦魇住,叫了半天,才被我叫醒。
靳漓听到动静,也开门走到老祁卧室门口,疑惑地看向刚醒过来的老祁。
“大哥,是不是做噩梦了?”
老祁两手撑床坐了起来,一脸惊恐地说道:“顺子,汤雅被抓了!”
“你梦到汤雅了?”
“我,我感觉那不是梦。”
靳漓好奇问道:“汤雅是谁?”
老祁没理她,继续对我说道:“汤雅戴着枷锁,被几个小鬼拖着,走在一条黑暗的石板路上。她哭着求我救她,你快想想办法吧!”
“大哥,这是梦……”
“不,不是梦,那几个小鬼朝着我冷笑,汤雅哭得好惨,她衣服上全是血,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几个小鬼,跟你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就一个劲的冷笑。”
“大哥,你肯定是太牵挂汤雅了,才会做这样的梦。汤雅如果真的出事了,卫谦肯定会告诉我的。”
“顺子,你能不能去找卫谦问问,汤雅现在怎么样?”
老祁的请求让我十分为难,卫谦给我开出一条接引路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让我以后别再去找他和郎昆了。
但为了让老祁安心,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点头答应。“行,我这就去找卫谦。”
靳漓堵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和老祁。“卫谦又是谁?天都还没亮,你就要去找他?”
“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留在这看着老祁,有任何事马上打我电话。”
老祁露出感激的眼神,我把拷鬼杖交给靳漓,立即出门下楼。
时间显示凌晨地点,我开车离开小区,径直向黔通驾校驶去。
驾校门岗的保安认识我,倒是抬杆让我进去了。但是练车场的大门钥匙我已经还给了刘校,门岗保安也没有钥匙。
我只能翻墙进入练车场,在里面喊了半天,也不见卫谦出来。
无奈之下,我又开车赶去殡仪馆。原先郎昆在罗汉松下开的那条接引路,也已封禁。看来这两位鬼差,是彻底不愿沾我的边了。
说心里话,我并不怀疑老祁的梦。这种情况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但这种梦发生在老祁身上,我就不得不加以重视。
既然找不到鬼差,那只有按照我的方式去探明这个梦的真假,当即便开车赶回了校办工厂。
进冷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卫谦给我开的那条接引路,入口处空气扭曲变形,微微往外冒着丝丝阴气。
我面对接引路犹豫片刻,正准备进去,脑中猛然响起一个空灵飘渺的声音。
“你准备好了?”
“前辈,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进入地府了?”
“呃……”我倏然想起,鬼金羊曾叮嘱我尽快提升修为,然后混入阴司,找出当初禁锢他的幕后主使。
鬼金羊又问道:“你自觉有这个实力擅闯阴司了吗?”
“我……”上次进入这条接引路,我曾被黑白无常呵斥。那两位阴帅对我施加的压力如斯恐怖,仍让我记忆犹新。
“既然尚未具备擅闯阴司的实力,你着什么急?”
“前辈,我朋友的亡妻在地府受难,他托我下去看看。”
“你就没想过,如果你回不来怎么办?”
“回不来?”我不由愣住,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以你现在的修为,顶多能与鬼差打个平手。若是遇上阴帅,必定有去无回。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擅闯阴司。”
听这位大佬提到修为,我急忙说道:“前辈,我,我可能中蛊了。”
谁知鬼金羊不屑地冷哼道:“哼,在幽冥阴煞面前,蛊算什么玩意!”
“可我中的是跗骨之疽啊!”
“那又怎么样?”鬼金羊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你过来。”
我立即走进2号冷冻室,地面散发出淡淡阴气。我正想开口询问,那淡淡阴气竟凝成一股黑色气柱,径直冲向我的小腹。
“切莫抵挡……”
我赶忙放下防备,任由气柱刺入小腹。顿时感觉气海如同被火灼烧,炙热的高温向下穿过会阴,从督脉蔓延到后背。
当高温抵达脊椎中段时,我已然身体僵直,只觉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脊椎骨缝。
那种痛苦无法用语言描述,我情愿心脏被捅一刀,也不愿承受这彻骨之痛。
剧烈的痛感由神经中枢传递到大脑,就在我将要昏厥之时,依稀听到鬼金羊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同时那根烧红的铁钎陡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