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心头大骇,虽然以前也曾接触过魂体,但这中年男人的魂体竟比肉身实体更加坚实。
就算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影也没有消散。他仍然瞪着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犹如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上前踢了下他的脚,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被我踢到的小腿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又恢复平静。
这哪是魂体啊,分明就是个死人。
还是被我一巴掌拍死的。
雨幕中骤然响起张老道的声音:“臭小子,瞧你干的好事!”
我正想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中年男人的身旁突然闪现出张老道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身陈旧的道袍,雨点快落到他身上时,纷纷朝两边跳开。
此时我不止是一头雾水,还顶着一头的雨水,觉得简直莫明其妙。
“张道长,我,我干了什么好事?”
“还记得我嘱咐你的话吗?”老道士气呼呼地瞪着我。
“呃……”我脸上一僵,吃惊地望向倒地的中年男人。
“我千叮万嘱,叫你别把鬼弄死,你倒好,生生打死一条鬼魂。不出三天,冥尸化魙,到时这栋楼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我顿时急道:“那怎么办?”
“除非能请到十大阴帅出面,立即将冥尸送进无间地狱封印,否则留在阳世化魙,便成就不死不灭之身,就算阎君亲至也无法诛灭。”
十大阴帅的名头我从小就听过,什么鬼王、日游神、夜游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可一直都是当做神话传说来听。
自从听老道的话度化阴魂逆天改命,鬼差我倒是见了几次,十大阴帅却无缘得见。
就那卫谦的实力已经很变态了,十大阴帅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简直就无法想象。
“道长,你在下面跟阴帅有交情吗?”
张老道冷哼一声,脸色隐隐有些不屑。
我看不懂他是何意,正想继续追问,只觉滚滚阴气涌上天台。
“小子,你别总是让我帮你擦屁股行不行?”卫谦从涌动的阴气中现出身形。
张老道看了卫谦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卫谦脸色阴沉,也没理张老道,径直走到中年男人的冥尸跟前,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鬼魂无形,我还可以帮你带入地府。可这冥尸已有实体,我就算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我赶紧一脸谦恭地问道:“卫谦大人,冥尸进不了地府?”
“废话。”卫谦面无表情地看向张老道,不过却一言不发。
“卫谦大人,能不能劳驾您老,请十大阴帅将这具冥尸送进无间地狱封印?”
“哟,你还什么都知道。”卫谦不阴不阳地回了我一句,嘴角挂起冷笑:“小子,这冥尸可是你一手造成的,阴帅凭什么给你擦屁股。”
“可冥尸留在阳间一旦化魙,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枉死,阴司难道不管吗?”
“哼,不管多少人无辜枉死,这笔账都会算到你头上。”
张老道终于抬起视线,与卫谦的目光交汇。“别说了,请阴帅出面吧!”
卫谦收起冷笑,正色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忘了说?”
“我答应了。”张老道眼中露出一丝恨意,随即又向我投来一个慈爱的眼神。
“好。”卫谦满意地点点头,缓声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林顺,你好自为之!”张老道的身影在雨中迅速淡化。
我还想问问他答应什么了,可雨中只剩下卫谦的身影。他摆出一张笑脸,对我说道:“你也走吧,日后若需要帮忙,你知道怎么找我。”
“卫谦大人……”
“我叫你走!”卫谦陡然变色,颇为忌惮地看向夜空。
雨幕下的夜空黑沉一片,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我却感到无比压抑,仿佛被黑夜压得无法呼吸。
乌云里隐约闪过一道电光,可闪电竟未突破云层。我心脏没来由的剧烈跳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只想尽快逃离天台。
当下也来不及告别,就跌跌撞撞跑下了楼梯。
唐瑶和滕科长还守在铁栅门外,见我心神不宁地冲下楼,滕科长连忙拉开了铁栅门。
“没事了吧?”唐瑶扶住我走下最后几级楼梯。
心悸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轻轻推开唐瑶,手撑着墙往楼下走。
滕科长锁好门,叫唐瑶马上回寝室,快步追上我,叉住我的胳膊把我带下楼。
王副校长听见脚步声,从宿管值班室走出来,皱眉看着我的脸。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摇了摇头,见蒲东升还在值班室里,猛然想起有个人不见了。
“王校,祁华铭呢?”
“他先走了,你进冷库没一会,他就走了。”
“他没说去哪吗?”
“没说,祁总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走得特别快,我追出去他已经上车了。”
我赶紧打祁华铭的电话,可他居然关机了。
外面下着雨,我又不太舒服,可着实放心不下祁华铭。
“王校,冷库的事明天我再给你细说,现在我得去找祁华铭。”
王副校长还没说话,蒲东升从值班室窗口对我说道:“我有车,我送你去找他。”
“好。”
蒲东升冒雨去把车开到宿舍门口,滕科长满脸疑惑地看着我上了车。
“林顺,怎么走?”
“先去龙华小区。”说完,我给钟念打电话,他也不知道祁华铭在哪。
蒲东升见我放下手机,迟疑片刻轻声说道:“林顺,我觉得,你不适合跟唐瑶在一起。”
“我知道。”
“其实唐瑶约我今晚去冷库,是想故意气你。”
我没吭声,唐瑶的心思我明白,她无非是想借别的男人,让我觉得失落。
“呃,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前段时间不该故意针对你。”
“算了,我没放在心上。”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副油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随口把何钧和纪芳婷的事说了出来。
何钧嫌自己的画缺少灵气,就趁纪芳婷药流昏迷的空档,从已成人形的胎儿身上取血,掺进油画颜料,想效仿莫邪投炉铸剑。
岂料画完那幅画,何钧心力交瘁而死。魂魄附于画上,头七那晚向纪芳婷托梦忏悔。
听说那幅画用自己孩子的血做颜料,纪芳婷便上吊自杀了。
死后她的阴魂将油画送给美协收藏,可魂魄却被吸进画中人的瞳孔。何钧附于画上的阴魂,立即闯进瞳孔里的漩涡寻找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