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白石板上究竟刻的是什么，让卫谦大伤脑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白石板，看了整整两个小时。
冷冻室里的气温太低，我在外面冷藏区转来转去，实在忍不住了，便在2号冷冻室门外蹲了下来。
卫谦不说话，我也不出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这位鬼差大人出神。
突然他一拍脑门，兴奋地叫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我赶紧起身走进冷冻室，“石板上刻的是什么？”
“一种早已绝迹的文字。”卫谦指着坑底的白石板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百多年前，这里应该是夜郎王后裔埽闾的地盘。”
“你是说，这是夜郎国的文字？”
“不，夜郎文字我见过，跟这些符文不一样。”
“可这里不是夜郎后裔埽闾的地盘吗？”
“是埽闾的地盘，可石板上的符文却是罗氏鬼国专用于祭祀的文字。”
“罗氏鬼国？”我听得一头懵，“卫谦大人，你不是说，从未见过这种符文吗？”
“我的确没见过……”卫谦眯着眼整理了一下思绪，给我讲述了一段传说。
大概七百多年前，罗氏鬼国国主阿榨依附蒙元政权，可第二年便率众反叛。
当时元廷命大将阿里海牙征讨阿榨，集滇南、湖广、川渝三万大军分头进击。
阿榨四处逃窜，在金竹地区失去踪迹。一年后罗氏鬼国降元，却以阿榨的弟弟阿里接任顺元路宣抚使，并与金竹寨主埽闾结为姻亲。
几年后，在阿里的斡旋下，埽闾领所部一百二十五寨归附元廷。遂改金竹寨为金竹府，任埽闾为知府。
此后再无关于阿榨的文字记录。
因此民间传言，是阿里勾结埽闾，在金竹害死阿榨，之后便将阿榨就地埋葬。
但阿榨曾是罗氏鬼国国主，阿里念及亲情，还是给兄长建了一座陵墓。
夜郎属地出现罗氏鬼国的祭祀文字，想来就是这个原因。
听完卫谦的话，我仍有些质疑他的推断。
“卫谦大人，仅凭民间传言，就断定这是阿榨的陵墓，有点草率了吧？”
“哼，你想证实下面是不是阿榨的陵墓，可以自己下去看看。”
听卫谦的口气，有些想撂挑子的意思。
我连忙满脸堆笑，和声说道：“卫谦大人，下面是不是阿榨的陵墓都不重要。不过您老能不能告诉我，之前白石板下面冒出来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哼哼……”卫谦又瞥了一眼坑底，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如果你是阿榨，被亲兄弟勾结外人害死，这口气你咽得下吗？”
“你是说，我看到的那些阴气，是阿榨鬼魂的怨气？”
“废话。”卫谦皱了皱眉，缓缓说道：“我虽然看不懂白石板上的符文，但能感应到石板下面的浓浓怨气。我敢肯定，下面至少有几十个冤魂。”
“几十个？”我内心窃喜，要能将这几十道冤魂度入地府，那岂不是大批发了。
“阿榨下葬时，阿里可能用活人献祭。所以这石板底下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而石板上的符文，多半是为了镇压冤魂所刻。”
“那陵墓往外冒阴气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见石板侧面有条裂缝吗？”
我低头看向石板，还真有一条不易察觉的裂纹。
卫谦无意识地点头自语道：：“这块镇魂石有了裂缝，底下积聚的怨气也泄掉七八成了。只要不打开镇魂石，就不会再生变故。”
“那就不用管了？”
卫谦白了我一眼，挥手朝石板出现裂纹的位置轻抚几下，随后出了一口长气。
“罗氏鬼国尚鬼，国主也是大鬼主。阿里害死兄长，必然担心阿榨的鬼魂报复，所以在镇魂石上下了封印，只要把封印修补完整，底下的冤魂就不用管了。”
我不由奇道：“为什么不把下面几十条冤魂引入地府呢？”
卫谦又给了我一个大白眼，“你知道这座城有多少鬼差？”
我摇了摇头。
“连我在内只有五个，分管全城东西南北和郊野。”
我立马明白卫谦言下之意。
古往今来，这座城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冤魂，鬼差根本管不过来。
阿榨不管怎么说，曾经也是大鬼主。陵墓中几十条冤魂被压制七百多年，贸然打开镇魂石，恐怕聚齐这座城的所有鬼差，都难保不出意外。
因此修补镇魂石的封印，是眼下最佳的处理方案。
卫谦见我沉默不语，板着脸说道：“林顺，这底下的事不是你能应付的，别打量有幽冥杀气护体，就可以莽撞行事。”
被他说穿心事，我不禁脸皮发烫。其实我只是私下想想，没打算真把下面几十条冤魂度入地府。
至少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卫谦好像还想训我两句，突然转头看向冷库大门。
我凝目看去，竟是一团阴气窜进了虚掩的门缝。
“底下的就别想了，这个可以交给你。”卫谦话说一半，身形已消失不见。
门口那团阴气中，现出一个人形，像是个中年男人。他身上结满冰碴，头发也挂着白色的冰渣。
男人发现我正看他，身影便向我站的方向移动。
这时冷库大门被人推开，一男一女出现在我视线中。
中年男人的脖子扭转180度，身子正对着我，我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进来的一男一女是蒲东升和唐瑶，二人拿着手电，往我脸上晃。
手电光柱穿过中年男人的身影，空气中凸现出一个人形剪影。
蒲东升双脚一软跌坐在地，唐瑶呆了一下，颤声叫道：“那是什么？”
我快步冲到中年男子身后，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唐瑶，你们先出去。”
中年男子猛然转头，一股异常阴冷的气息向我袭来。
唐瑶的手还抬着，她已经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可脑子还有点懵，手电光柱仍对着中年男人的身影。
我此刻也是头皮发麻，中年男人的太阳穴不断渗出鲜血，把半张脸上的冰碴染红。他眼中满是戾气，张嘴便咬向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唐瑶不知道怎么回事，乍然惊叫一声，顺手将手电砸了过来。
眼看中年男人就要咬到我的手，我也顾不上手电，掌心快速迸发幽冥煞气，把中年男人震开老远。
可惜来不及躲避，被唐瑶的手电砸中额头，顿时血流如注。那中年男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怪叫一声朝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