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随春去,余香伴夏来,天地始交,雷雨浮现,由于未带雨具,一阵突如其来的雷雨将赶路回村的祖孙二人浑身打的湿透。
此次出门,经历颇丰,世生终于见识到自己那个嗜酒如命,慵懒邋遢爷爷的手段与慈悲,内心的敬意虽陡然增长不少,但嘴里的揶揄之语却丝毫不减。
“前面有路亭,老头快走,莫要淋湿害病了,还要让我照顾你”世生边跑边说道,虽然他知道这老头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绝世高人,有着大手段,却仍出于对长辈的关心,时不时驻足回望身后的老头。
“臭小子,我这一把走三步响两声的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如何跟的上你!你先去避雨,我随后就到”陈老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多时,一座简易的亭子出现在二人面前,这种亭子被称作路亭,是专门为出门在外赶路之人用作歇脚避雨而设置的,各村之间一般都设有一两座。
“到了”世生用手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抹了把脸,上气不接下气的靠在石凳上。从包袱里翻出昨日剩的两个馒头,将未淋到雨水的那个递给爷爷,而自己却拿起那个被雨水浸湿的啃食起来。
陈老头看到孙子这不经意间的孝心,笑了笑,也慢慢吃了起来。
雨下了整整一个时辰,却仍未有见停的迹象,稍作休息的爷孙俩便得空闲聊起来,
“老头,你是龙虎山的天师大老爷,有手段能让这雨停吗,真是恼人!”世生手倚着石桌,斜坐在石凳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含糊不清的问道。
“哈哈哈,臭小子,你听说过求雨,何曾听说过止雨?世间水系,兴云布雨之灵,人们皆称为龙,而这世上的真龙屈指可数,唯三江五湖,四海八渎尔,它们顺应天时而司雨,皆有正职,我等凡夫蚍蜉撼树岂能扰之?若真是雨水泛滥,民不聊生,那便是有大妖作孽,需要大能前去斩妖,恰如八百年前的许逊许天君除那恶蛟龙般方可”陈老头摇了摇头,笑吟吟的答道
“那为什么听别人说有水的地方就有龙呢,小河,小溪,甚至水井?”世生继续发问
“都是些水中成了气候的虾蟹鱼鳖,若秉持善念,护得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却也配受得庙内的万民香火,称的上一声龙王爷,你可知我们鄱江的“龙”又是哪位?”陈老头抚了抚胡须耐心解释完,又问道
听爷爷说道此处,世生绞尽脑汁将前十几年的所见所闻全过了一遍,好像真没有在附近几个村子见过正经的龙王庙。
“许真君庙、土地庙、定江王庙,这便是十里八乡香火最盛的庙宇了,作为傍水而生的渔村来讲,哦?难道是定江王?”世生恍然大悟
“不错!定江王元将军,昔年太祖爷在鄱江与敌军水师大战兵败,幸得定江王显灵救驾,太祖建国后便圣口钦封它为鄱江水神,而它却是只修炼千年的老鼋,并非龙种”
陈老头讲到兴致颇高时,拨开酒葫芦喝了口劣酒,正又欲开口。突然望向天空的双眼却忽的变得凌厉!
只见那层层乌云笼罩之处,似有浑身无鳞,肋生双翅的“龙身”隐匿其中。
旁人或许不知,而他作为正一天师,凡人眼中神仙般的人物,自然知道许多辛秘。
俗话说:“龙有逆鳞”又如何会无鳞,且肋生双翅,那必定是大蛟无疑!
“鄱江无龙蛟为害,沙掩井口兴浪灾”这是鄱江一带人们口口相传的俗语。
这俗语源自于六百多年前,鄱江蛟龙为害,水灾连年,道法有成的许天师恰好辞官隐居与洪州西郊的西山,见附近的百姓深受蛟灾水患荼毒,便率领门下弟子负剑下山,斩杀蛟龙。
终于历时三月余,恶战十数场,十二条恶蛟皆伏法受戮,弟子们正准备将蛟尸带回山门复命时,一条丈许的小蛟,突出现在第十二条蛟尸旁,一会用脑袋蹭蹭,一会爬身上嗅嗅,满是不舍与依赖。
弟子们见此正欲拔剑就砍斩草除根,剑锋差三寸就要将小蛟龙一分为二之时,“咣当~”宝剑应声落地,原来是许天师在不远处施法,将其救下。
众弟子不解,问道:“师父这是为何?此患不诛,百年之后此獠长大,鄱江将重蹈覆辙!”
“此蛟逃而复返,顾视其母,颇具孝心,我等修道之人不食乌鳢,不正是看中其孝心吗?况且它尚未为害,当留它一条性命”
说罢,许天师转头看向小蛟龙,又开口道:“吾仙去后六百余年后,洪州之境,鄱江之边,自有高道于此。此时若尔为害,彼必当诛之,苟不害于物,其亦不可诛尔也”
听得此言,小蛟龙方才从母蛟尸首上缓缓爬下,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往江心游去。。。
陈老头想起此“诛蛟谶”,结合云层里忽隐忽现的大蛟,再记起前日里邵雍占卜得出的寿终之卦。这一切仿佛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样,没有半点出入!不由得看向眼前被雨打湿的泥巴路愣愣出神
“道上故人稀,我亦飘零久啊~五十八年了,世生孙儿,假如有一天我身死道消,你带爷爷我回龙虎山吧。”陈老头喃喃道
“呸呸呸,晦气!你堂堂的龙虎天师,凡人眼中神仙般的人物,说不定我挂了你还在呢”
世生反驳道,但是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
“这雨马上停了,我们呆会赶快赶路吧”
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会,没过多久,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祖孙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又踏上了归途。
临安城
一座气派的阁楼屹立在繁华的街道边,门头上的大匾苍劲有力的书写着三个大字“天机院”
院内的议事大厅内,中堂悬挂着蜀汉武侯诸葛孔明的画像,羽扇纶巾衣诀飘飘,颇有谪仙气质。
而下方则依次坐着六名白衣人,仿佛在商讨议论着什么
“小师弟,此次师父交代你前去洪州,路上可要当心。”说话的是名中年男子,名叫李进贤,乃是天机院名义上的院首,颇有威严。
“大师兄放心,我久居院中,不曾出门走动,此次初入江湖,定不会弱了师父的名头,只是师父那,还望各位兄长多多上心”说话的正是方颐,
“唉,师父他老人家组此天机院,院内术士120人,个个身怀异术,你我六人更是受得师父亲传,怎能不事之如父?”李进贤感叹了一声,随即又从衣袖内掏出一个锦囊,
“此乃师兄们合力祭炼的五行剑阵,若遇强敌,可为你挣得片刻脱身之机”
望着五位师兄,方颐笑了笑,自他记事起便已经在天机院中了,十岁前随师父在枯坟内推演五行八卦,研习易理星象,深究奇门遁甲,而十岁后除了每年月满之日前去陪师父对弈,其余时间则是在这天机院中与众师兄弟朝夕相处,自然感情笃厚,倒颇有些“弟行千里兄担忧”的意味。
“多谢各位师兄,师弟明日便启程,就先去备些干粮衣物了”方颐接过锦囊,慢慢走出大厅。
眼见方颐走出大厅,李进贤转而看了看各位师弟,慢慢开口道:“我身上这钻心蚀骨雷击之感,愈发强烈了”
“我等也是,唉~说来也怪小师弟怎的任何感觉都没有”其中一名白衣人开口道
“小师弟乃是玄术奇才,我们如何比肩,他一生平安才好呢”李进贤笑道,
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便走进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