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虽夏意渐浓,但这夜间的凉风吹在身上,仍有一丝冷飕飕的感觉,天上的繁星闪闪,一轮皓月挂在苍穹之上,月光照在下方三人的身上,将影子拉的老长。
两位长者面对而坐推杯换盏,世生则乖乖的站在爷爷身后倾耳聆听,生怕漏掉一丝可能知道真相的细节。
“是他叫你来的吧,他还好吗?”陈老头捏着酒碗,边饮边问道
“邵老头这些年生不如死啊,蜗居于枯坟之内画地为牢,若非你那丝雷整日整夜无休无眠的游走在他的七经八脉,刺激五脏六腑,再配合他欺阴瞒阳的奇门之术,恐怕他棺材几十年前就烂了”林灵素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回答着
“唉,雷行经脉无时无刻不受着蚁噬虫咬的痛感,他这一受就是近六十年,也算是赎罪了”陈老头长叹了一口气
“堂堂天下第一卦师,龙凤之才,为了个女人却跳进了最简单的陷阱,导致隐患未除魔灾重现,这究竟是愚蠢还是深情呢?”林灵素扶了扶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少年重情应如是,莫负娇娘随君恩,你我此等浪荡子弟又怎能体会呢,他已经拿他的一切来赎罪了!至于隐患魔灾一切都是定数,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呐”陈老头说罢,端起酒碗站起身来,呆呆的望向月亮。
陈老头沉寂片刻后又问道:“何时寿终?”
“邵雍七日前见水滴渗土,乃起卦问卜,卦象曰:
三空相会忌神年,此人寿终定莫疑,
四柱大运流年日,三方空亡是死期。
所得日期七月初三,届时他将派最器重的弟子前来”林灵素边说边站起身来,将中堂悬挂的钟馗图取了下来,放进袖内。
做完这一切,他的一双睿智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打量起来世生,从头到脚从里到内,在他面前仿佛一切衣物,伪装皆是虚无,全都会被他一眼识破!
世生虽然被看的很不自在,但是碍于爷爷的面子,以及眼前人通天彻地的实力,自然是无话可说,但内心是十分不服气的,于是便不甘示弱,与林灵素对视起来!
“哈哈哈,这小子有脾气,不错不错”林灵素抚须笑道
“世生,你去前院看看情况如何,若是秋娘大仇得报,你便用我的葫芦将她带回来”陈老头叮嘱世生,并把葫芦丢给他
听到爷爷如此吩咐,并且避免再次在林灵素面前“裸奔”,世生便小跑往前院奔去
原来,邵雍与陈老头二人早就定下寿终之卦,由邵雍起卦卜其天命,待他寿终之日,封魔之雷必受影响,奈何邵雍画地为牢寸步难行,只得劳烦林灵素告知,早做打算!
“邵雍的卦术早已入化境,看样子老朽命不久矣,我还有一事相求,望林兄答应”陈老头见世生走远连忙作揖道
林灵素望着陈老头,他深知对方的脾气,若非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是绝不会轻易开口求人的,既然支开世生,定是有要事相求,但他林灵素也并非有求必应的菩萨,让他答应的前提是对方能不能开出一个让他心动的条件,或者让他信服的理由。
“何事?”林灵素盯着他问道
“我应谶寿终之日你去泰山坐镇,只需两年即可,这是我经营了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我最后的遗愿,还望林兄成全”陈老头满眼的央求,把老脸憋的通红
他知道面前这位才不管什么天下危难与生灵涂炭,全部与他无关,这个世上唯一有恩于他的苏轼苏东坡先生早已归西,他于世上已无掣肘。
“哈哈哈哈,你也有求我的这一天啊,可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林灵素大笑道
陈老头好似早就料到林灵素会蹦出这一番话,慢慢的解释道:“你一世好斗,待我走后你再无抗手岂不寂寥,若你两年内不让相柳破封,我这孙儿必定更胜于我,届时必定与你酣战一场助你飞升”
听得此言,林灵素犹豫了,他仿佛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初衷,自己为之追求了一生却仍未达成。
林灵素出生在一个无名的小村落,幼年时父母双亡本就够苦,还要忍受村里人克父克母的流言蜚语简直惨绝人寰,无奈为了果腹,背井离乡进寺院成为了一名小沙弥,却不曾想刚脱狼穴,又入虎口,在寺内上至住持,下至小僧,无不对他呼来唤去非打即骂,让他幼小的内心恨透了这些口修佛法,不持戒规的贼秃驴!
直到有一天,新科进士苏先生来庙还愿,见他颇有慧根,便向主持提出要其还俗侍奉左右的要求,主持见苏轼添香油钱出手阔绰,便应了此事。从此以后他便随东坡先生左右,得授识文断字,成为了一名书僮。
“灵素啊,你要好生学习,将来成为亮辅良弼,为民请命莫要浪费了你这等天赋。”
“先生,封侯为官皆是虚名,但愿修道白日飞升,立庙开宗,受万世供奉香火”
二十年后,他道法大成身居国师之位,而苏轼却因党争,乌台诗案下了诏狱,他以国师之位联合苏轼胞弟苏辙从中斡旋,才救出苏轼报了此恩,自那以后他便辞官归隐,云游四海,寻求突破飞升之道的最后一丝瓶颈。
往事历历在目,声声在耳,良久林灵素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道“好!我答应你,我保证两年之内,那魔头不得脱身,到时你那孙儿与我交手,若实力不济死于我手,你九泉之下莫怪老夫”
“哈哈哈,放心吧林老兄,当年你、我、邵雍三人并列道门三子,以诀、雷、卦三法冠绝天下,到如今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后起之秀必青出于蓝啊”听到林灵素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陈老头就像吃了颗定心丸般朗声大笑。因为他知道,林老道一诺千金,所应之事必将办到,再者,若他不能办成此事,那这世上再无人能办成此事了!
“好了,张大天师,此次离别将后会无期了,你我前半辈子斗了十几年,虽各有胜负,我也从未服过你,但这次算我输给你了,你隐姓埋名数十载而布一局,最后以身入局心系天下,我自认为做不到!告辞!”林灵素这辈子少有的作揖行礼后,缓缓的走出门外,消失在黑暗之处
“林兄,后会无期!”陈老头喃喃道
送走了林灵素,他将碗中仅剩的酒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臭小子爷爷帮不了你几次了,接下来的就要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