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教在看守所外面跟林天驰见了一面之后,就回到了单位,在十点十分的时候,向着值班室走去,因为看守所这种地方比较特殊,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所以十点虽然已经到了犯人休息的时间,但值班民警是不能睡觉的,而且在值班的时候,还要每过一段时间打一下卡。
与此同时,李多所在的监室内,号长挨个给犯人们点了一遍名,看向了人群:“今天晚上谁值夜啊?”
“报告号长,是我!”通铺上一个穿着黄马甲的未决犯示意了一下,在看守所里,每天晚上都是要有犯人值夜的,主要负责记录有没有异常现象,哪些人上了厕所,甚至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要记录清楚,他们除了监视犯人,也是为了防止有嫌疑人想不开或者自残什么的,这些值夜犯人的身上,还配发着看守所发的速效救心丸和哮喘喷雾剂之类的应急药物。
“行了,你睡觉吧,今天晚上我替你值班!我想家了,睡不着!”号长摆了摆手。
“哎,好嘞!”值夜的犯人闻言,感激的点了点头,通常在看守所值班的,都是一些比较受气的犯人,而这个犯人进来三天,基本就没怎么睡过好觉。
“大哥,要不然,我陪你值夜啊!”李多躺在二铺上,对号长眨巴了一下眼睛。
“拉倒吧,你抓紧睡觉吧,你今天刚来,明天还有一场提审呢,不休息好了,得熬死你!”号长微微摆手,拿起了一边的烟盒,此刻监室里面的大灯已经闭了,但是彻夜不眠的长明灯,依旧十分明亮,而看守所这种环境,跟我们平时睡前肯定不一样,既没有手机玩,也不能彼此唠嗑,所以房间内很快泛起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偶尔还会传来些许鼾声。
“铛啷啷!”
大约十分钟后,躺在三号铺的死刑犯挪动身体,引得由十六斤钢铁浇筑的脚镣哗哗作响,胳膊也不经意间碰了李多一下。
“呼呼!”
前一晚就一夜没睡,而且白天又接受一天审讯的李多躺在大通铺上,宛若死猪一般,根本没没有反应。
“刷!”
死刑犯见李多是真的睡着了,猛地睁开眼睛,在枕头下面掏出了一条毛巾,缓缓地伸到了被窝里,往上面撒了一泡尿。
“哗啦!”
数秒钟后,死刑犯掀开被子,猛然坐直身体。
“啪!”
被尿液浸透的湿毛巾,瞬间闷在了李多脸上。
“呃——”
李多挨了这么一下,闻着腥臊的味道,顿时睁眼,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被号长跟死刑犯按住了,登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开始剧烈挣扎:“嗯!唔唔唔……!”
“干他妈什么呢?!”旁边的一名犯人被吵醒,迷迷瞪瞪开口。
“艹你妈的!都给我转过去睡觉!”死刑犯一声呵斥,顿时让那名犯人噤声。
“唔!唔唔!”李多被湿毛巾按在脸上大约三十秒左右,感觉自己的肺都快憋炸了,双腿开始在床铺上一顿乱蹬,不过平时就花天酒地,而且偶尔还抽点冰的李多,明显不是号长和死刑犯两个人的对手,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而且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
一分钟左右的功夫,李多眼球外凸,面目狰狞的死在了看守所的大通铺上,而号长看见李多死了,也咬牙看向了死刑犯:“打我!”
“啥?”死刑犯蹙眉。
“你已经是必死的人了,帮我一把,让我立个功吧!”号长压低了声音。
“嘭!”
死刑犯听见这话,对着号长连忙猛地砸了一拳,直接将他闷的口鼻窜血。
“都他妈醒醒!号里死人了!”号长嚎了一嗓子,对着死刑犯就扑了上去,两人开始厮打。
与此同时,原本准备过来把李多调走的王管教,在听见里面的喊声之后,登时一愣,快速带着两名辅警跑到门口,打开最外面的一道门禁后,顺着透视窗看向了里面:“怎么回事!全给我靠墙蹲好!”
“报告管教!我们号里出人命了!而且还有人要杀我!”号长嗷嗷喊道。
“把门打开!快点!”王管教一边对着辅警吩咐,一边掏出对讲机,开始呼叫支援。
……
林天驰是在一个小时以后,才接到李多出事这个消息的,随后很快找到了杨东,跟他产生了交流。
“出事了,李多刚刚死在了看守所监室里!”林天驰略显烦躁的看着杨东:“原本我已经找好了看守所的关系,准备把李多调走,但是只晚了几分钟,人就没了!”
“王璐呢?王璐怎么样?!”杨东听说李多出事了,语速很快的追问道。
“你之前说案子有变化的时候,我首先疏通的就是王璐那边的关系,不管怎么说,王璐都是小傲的未婚妻,所以我是以她为主的,她很安全,没什么问题,至于李多那边,当时正好赶上看守所里处于交接班的时间段,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谁承想就这么一小会,事就出了!”林天驰无奈的回应道。
“人是怎么死的?”杨东听说王璐没事,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们号里有一个已经下了死刑复核,等待执行的犯人,用浸了尿的毛巾把他闷死了!而那个犯人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李多放屁太臭,你说扯不扯?”林天驰冷笑一声。
“他的监室里能出现一名死刑犯,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至于理由并不重要!”杨东嘬了一下牙花子:“现在最大的难点在于,小傲出事的案子,李多是个关键点,因为不管是目睹窦锦晟撞人也好,还是他给赵宗宝提供药物也罢,抑或是证明窦锦晟Q奸,突破口都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李多死了,很多证据链就断了,你我都知道,赵宗宝即便落网,也是不会咬窦锦晟的,而王璐的两个女朋友也一口咬定这件事是诈骗,而且把事情推到了王璐和李多身上,现在李多一死,很多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
“是啊,这个窦锦晟的背景我了解过,他老子虽然在外地工作,不过在本地的门子很硬,再加上他舅舅和舅妈的身份,这件案子完全就是按照他们的主导在走,即便其中有很多漏洞,但他们完全有能力填平。”林天驰递了一支烟过来,继续道:“我之前跟一个律师朋友聊了一下,他说咱们想指控窦锦晟犯Q奸罪,没有直接证据,而且现场及王璐那边,均未提取到与窦锦晟有关的痕迹或者DNA信息,而且处于昏迷状态下的王璐,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知情,所以她的供述及其他证人证言、视听资料根本证据不能形成证据链条,如果窦锦晟咬死了不承认他与王璐发生过关系,那么法院那边,有九成以上的几率,会认为公诉机关指控事实的证据不足,从而宣判他无罪。”
“窦锦晟驱车撞人的事,律师有说法吗?”杨东点燃烟,用力的嘬了两口。
“还是那句话,没证据,这种事如果没抓到现行的话,那么窦家人有太多办法为他开脱了,而且现在唯一体现出窦锦晟撞人的口供,就是李多的,可他已经死了!其实这种事,不难猜到结果,网上热传的那件豪车醉驾撞人的新闻,现在都过去一年多了,热度始终居高不下,但至今不是也没有结果吗?没事翻翻新闻,诸如此类的事情桩桩件件不胜枚举,而且全都是爆出来之后,几天就会被压下去,直至被人遗忘!或许很多时候,我们这些草根,本就是发不出声音的吧!”林天驰坐在椅子上,眼中透出一抹疲惫。
“混了了这么多年,对于很多事,说习惯也习惯了,有时候抬头看看,并不觉得天更加黑,或者是澄净的蓝……李多没了也就没了,你找找关系,尽量把王璐先给保出来,她只是一个小姑娘,现在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如果继续留在看守所那种环境下,我怕她承受不了!更不能因为一个李多没了,就影响了咱们的心智!办!这件事必须办到底!哪怕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必须给小傲一个交代!即便以卵击石,我他妈也要拼一个结果出来!!”杨东拳头紧握,铿锵有力的开口。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委托律师去办了!”林天驰点点头,认真的应了一声。
……
翌日一早,市局还没等上班,王璐的父亲就已经等在了大门外,平素里,老万很注意形象,但此刻他的胡子拉碴,面容无比憔悴,他是个干了半辈子的公务员,因为为人比较中庸,所以始终在一个小县城里面的财政局工作,升迁也不顺利,完全是靠年龄熬到了一个副主任的闲职。
到了老王这个岁数,人一般也就活明白了,在仕途上,他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只希望能顺顺利利的退休,让女儿能稳稳当当的成家,然后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今天,原本该是张傲和王璐订婚的日子,几天之前,老王还在因为即将成为岳父,见证女儿的幸福时刻而意气风发,为了做好在订婚宴上的发言,他把写好的稿子改了十几遍,背了好多天。
但这一切,都如同一场梦,此刻醒来,只剩满目凋零。
准女婿沦为残疾,至今躺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度过危险期,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惨遭奸.淫,反而身陷囹圄。
所以,老王想为自己讨个公道,更为女儿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