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波与黄豆豆在店里打起来之后,正在门外收拾烧烤炉子的张傲,听见房间内的打斗声,还以为是客人干起来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迈步就向店里跑去。
“咣当!”
张傲进门后,发现打架的人是李静波和黄豆豆,怔了一秒钟后,伸手抄起一个酒瓶子,对着李静波就窜了上去:“艹你妈的,你他妈跟谁俩呢!”
“嘭!哗啦!”
随着酒瓶子在李静波头上炸裂,黄豆豆也蹬着地起身,再次开始对着李静波脸上掏了两拳,而李静波也一点没虚,稳住身形之后,直接跟他俩撕起来了,虽然以一敌二,但仍旧不落下风。
“吱嘎!”
与此同时,罗汉驾驶着商务车,停在了烧烤店门口,刚刚在孟凡友酒局上归来的杨东几人,本想着顺路来店里溜达一圈,然后就回家睡觉了,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满地鲜血,还有正在厮打的李静波三人。
“干什么呢!都他妈给我住手!”杨东看见自己手底下的人打起来了,气的全身颤抖,一声怒吼。
“刷!”
房间内,正在拳拳到肉互殴的李静波和张傲,闻声拉开了距离,李静波之前被张傲一酒瓶子砸在头上,侧脸全都是血,张傲也被打的鼻血长流,墙角处,黄豆豆翻着白眼躺在地上,嘴角处尽是血迹,脸颊浮肿的宛若猪头一般。
“都他妈疯了吧,自己人打他妈什么架啊!”罗汉看见房间内的满目狼藉,也跟着吼了一句。
房间内无人应声。
“带着豆豆上医院,快点!”杨东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张傲和李静波,烦躁的吼了一声。
“好日子刚过上几天啊,自己就掏起来了,我真服你们了!真的!”林天驰听见杨东的喊声,走到墙角扶起了黄豆豆,而张傲和李静波看见杨东阴沉如水的脸上,也没再继续争执。
……
李静波与张傲和黄豆豆之间的一场冲突,在杨东的制止下戛然而止,黄豆豆也被送往了医院,所幸人无大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的症状,众人赶到医院之后,又过了不到十分钟,刘悦也拎着一把长刀赶到了医院,指着李静波还没等说话,就被罗汉一脚踹在屁股上,随即被杨东撵走了。
自从三合步入正轨开始,刘悦、张傲和黄豆豆这三人就始终绑在一起,早已经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过对于李静波,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一种距离,或者说排斥的,更没有把他当成过自己人,因为李静波并没有跟众人患难与共过,而且在三合公司最难的时候,双方还是敌对关系,所以李静波在三人心中,说好听一点属于庶出的外围小弟,说难听点,李静波就是一个被打服了之后才过来投诚的对伙,这种身份,无疑是让人嫌弃的,而刘悦他们用这种心理去看李静波,并非说明几个人的心思有多么狭隘和恶毒,这只是人的本能反应,因为他们对李静波并不了解,双方本就陌生,再加上平时没什么交流往来,自然而然会形成隔阂。
黄豆豆被送进急诊室以后,杨东在病房门前,跟头上裹着绷带的李静波产生了短暂交流。
“因为什么动的手啊?”杨东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舔着嘴唇轻声询问了一句。
“他骂我奶奶,我没控制住。”李静波直言开口:“事是我挑起来的,不怪他们。”
“呼!”
杨东听完李静波的回答,伸手搓了搓脸:“既然决定加入三合公司,你即使没把他们看做一家人,至少也应该学会信任他们,否则你没办法被这个圈子接纳,窝里斗,即使打得再狠,那也不算本事。”
“嗯。”李静波低着头,平静的应了一声。
“明天开始,我把他们几个调去码头上班,小吃街的烧烤店给你了。”杨东掏出烟盒,又想起这是医院,只能作罢。
“这是要赶我走吗?”李静波闻言,变得有些沉默。。
“只要你愿意跟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赶你走,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大家过多接触,我也不去评判今天这件事情的对错,但我不希望见下一次。”杨东停顿了一下:“这种矛盾,我没办法帮你们调和,只能暂时把你们分开,让时间将这一切冲淡。”
“我知道了。”李静波点头应和。
……
二十分钟后,李静波孑然一身走出了医院,站在十字长街的红绿灯路口,看着这个八街九陌的繁华城市,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今天晚上的事,或许李静波有些偏激,但他也真的委屈了。
他的委屈源自于自己遇见事之后,连个能够倾诉的人都没有。
他的委屈源自于自己受了伤之后,连个能舔舐伤口的地方都没有。
李静波在街头徘徊良久,最终坐在路基上,吹着瑟瑟晚风点燃了一支烟,抬头看看漫天星河,随即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李静波自嘲一笑,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泪水只是因为烟太辣、风太大,而并非孤独。
李静波小的时候,很抵触朋友和同学去他家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家太破了,那觉得那个处于半山腰的土胚院子不是人住的地方,他觉得外人会因此而去嘲笑他,所以他不断地在逃离,他抵触回家,抵触别人知道他的情况。
或许,李静波抵触的并不是家,而是自卑和贫穷。
如今,李静波受了委屈,终于想要回家了,但是举目四望,自己的家,早都没了。
一年多的遭遇,让李静波变得性格悍然,心内坚硬,但归根结底,他才只是一个二十二岁,举目无亲的孩子。
半晌后,李静波掏出手机,拨通了赵佳童的电话。
“喂?”赵佳童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出。
“你那还有东西吗?”
……
这个世界上,类似万博与古长澜那种权贵子弟的生活,也许是缤纷多彩的,毕竟他们自从出生开始,就不愁吃穿,有着享用不尽的资源和花不完的钱,对于他们来说,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似乎就是找各种乐子,让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也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但是对于社会底层来说,生活不是一帆风顺的,虽然他们从事的行业有所不同,但归根结底,这些人最终的追求似乎永远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活着。
活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又凝聚了多少辛酸血泪和苦痛挣扎。
正当杨东在医院那边处理黄豆豆等人伤情的时候,尤出海也率领着两条渔船在海面上随浪沉浮。
如果单从收入上讲,或许尤出海早都已经脱离了底层劳动者的行列,每年十五万的薪资收入,虽然谈不上让他漫步人生,但是如果单从养家糊口的角度出发,尤出海的收入,也能保证一家老的吃穿用度了。
尤出海今年四十七岁,老婆和孩子早已经搬出了渔村,去了南方城市生活,尤出海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在南方的一家二线城市里的私企工作,最后把根也扎在了那边,在那座房价每平米数万元的城市中,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延续着尤家的血脉。
尤出海的儿子还算孝顺,参加工作之后,始终要把尤出海两口子接去南方生活,尤出海拗不过儿子的一再邀约,最终让老伴跟着孩子去了南方,自己则留在了这边继续打渔,出海不仅危险,还是一个很耗费体力的高强度劳动,而且还得常年漂在海上,因为湿气过重,尤出海患有很严重的风湿病,遇上变天,关节的疼痛往往让他彻夜难眠。
按理说,年近五十的尤出海,早已经应该退休了,可是他却不得不咬牙挺着,继续做一名赶海人,因为儿子的工资虽然不低,但是跟那座城市高昂的房价比起来,仍旧有些望尘莫及的无力之感,巨额的房贷让孩子的生活也不轻松,所以尤出海也是想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就多赚些钱贴补孩子的生活,让他不至于活的那么累。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天晚上,三合的两条渔船经过一天的高强度劳作之后,在海面上下锚,将拖网收回,换成了捕蟹箱和地笼,因为不用一直换网,船员们也得以休息。
“尤叔,今晚天气不错啊!”蟹笼下好之后,几十米外,另外一条渔船的船长,趴在船舷上喊了一句,声音顺着海风钻进了尤出海的耳朵里。
“天气确实不错,今晚没有风浪,咱们也能睡个好觉了!”尤出海咧嘴一笑,抽了口烟:“告诉船上的人,抓紧休息,等天亮之后,咱们再甩几网,就起程归港!”
“明白!”
二号船破浪号的船长回应了一声,也开始吩咐船上的人进餐,吃完饭便开始进行修整,很快,两条船上的灯光熄灭,只剩下了微微闪烁的警示灯。
出海捕鱼,除了风险性大之外,也是一个累死人不偿命的活,随着尤出海下令休息,前后不到半小时,渔船内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嗡嗡!”
十数分钟后,刚刚闭上眼的尤出海,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达轰鸣的声音,微微蹙眉后,顺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大晚上不睡觉,这些人怎么又把船给捅咕着了呢!”
“刷!”
尤出海这边说话间,眼睛也看向了窗外,随后顿时一愣,此刻在两条渔船的二百米外,一艘没有开灯的中型货船,正在马力全开的向自己泊船的方向行驶而来,在黑暗之中,宛若一条从深海中探出的狰狞巨兽,引得人心神不宁。
“我艹!”尤出海看清那条船跟自己这边的距离以及速度之后,几步窜出船舱,对着破浪号那边就是一嗓子:“老三!别他妈睡了!快开灯!鸣笛!!”
“呜呜!”
在尤出海喊话的同时,破浪号的船长明显也看见了那艘正在驶来的货船,瞬间将船上的探照灯点亮,并且不断的拉动着汽笛。
“嗡嗡!”
在汽笛响起之后,前方那条货船距离破浪号已经不足五十米,船只这种工具,跟汽车不一样,除了快艇之外,几乎都没有很强的机动性,起航提速更是慢如乌龟,所以破浪号的船长发现那艘货船向自己这边驶来,只能提醒对方转舵,自己这边根本来不及规避。
“哗啦!”
前方的铁头货船听见破浪号的汽笛声后,依旧速度不减,船首推着泛白的浪花,直勾勾的奔着破浪号撞了上去。
五秒钟后。
“哐哐——”
两条船碰撞在一起之后,型号比货船小了许多的破浪号,一侧船舷瞬间变形,上面的护栏纷纷扭曲断裂,甲板上的各种工具及货箱在撞击的冲力下四处飞溅,甲板上,几名刚刚闻声跑出来的船员,顷刻间便有两人翻至船下,瞬间被海水吞没,短暂哀嚎了几句,便没了踪影。
“嗡嗡!”
货船撞击完破浪号之后,并未停留,直接打舵离开,很快消失在了漆黑的海雾当中,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撞击过后,破浪号的甲板上哀嚎不断,二号船的船长满脸是血,双手紧紧抓着船舷的护栏,对着尤出海这边一声嘶吼:“尤叔!我们的船漏水了!”
“把船启动,往二号船那边靠拢!快!”尤出海听见二号船长的喊声,站在甲板上,开始大声做出部署:“大刘、小耿,把缆绳收起来,准备拖二号船回港,大海马,拿医药箱,准备救人!”
“所有人都动起来,扔东西减重,快点!”破浪号那边的船长一边指挥着渔民把船上的鱼获扔进海里以减轻重量,一边在开展自救的同时清点着人数,在船上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这边少了两个人之后,打开强光手电,趴在船舷上来回照射着四周的海面,竭力嘶吼:“海铭!!小安子!!”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