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碰撞,玉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红唇挪动了半晌后,她才道出:“可能是因为……你在不知晓我真实身份之前,总把我当小孩看,可知晓后,在我眼里,你才是个孩子。”
正因为这种关系的调换,所以才导致两人之间变得拘谨。
变得小心翼翼。
仿佛除了合作关系,再无任何瓜葛。
而这种感觉,让商亭羡不舒服了很久。
他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习惯了玉君夸他好看时,浑身透出来的那一股子小女生的劲。
但现在,两人连说话,都显得很客气。
商亭羡眉头紧蹙,当即回道:“我算哪门子的孩子?!”
他声音微重。
盖过了雨声。
玉君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愠怒,比自己夸他生得好看时,还要生气。
商亭羡手心发力,捏得玉君手臂有些疼。
她奇怪的看着他。
不明白他这股突然涌上来的脾气从哪来的。
自己也没说错话……在她眼里,他本就是个孩子啊!
“我大你几百岁,你在我面前,可不就是孩子吗?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额……”
“再者,我是长辈,长辈同晚辈说话,自然要拿捏分寸,否则传出我为老不尊,岂不叫人笑话。”
“姑苏玉君!”商亭羡突然有些委屈。
“怎么,你是嫌我与你太客气,不自在了?”玉君忍住笑,继续道,“原先说你生得好看,你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是要活扒了我的皮似的,现在我不说你了,同你聊正经的,你又觉得我与你之间拘谨……商亭羡,我发现你和方大人一样,都是找抽的性子……真该给你松松筋骨!”
“这才对!”
“嗯?”
“我的意思是,这才是我原先认识的你。”那个小嘴犟犟的,得理不饶人的小丫头……是熟悉的感觉。
玉君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果然是贱性子,嘴上损你两句,你才开心。”
商亭羡笑了。
积压在他心里不快,此刻终于消散了。
他笑的时候,嘴角是弯的,眼睛是弯的,连眉头也是弯的。
他直接明了的说:“我倒更喜欢这样的你……你我之间,不用太客气,我当你是从朗州来的玉君姑娘,你也就当我……是曾做客在你们林家的一位朋友,好吗?”
那种迎面扑来的温柔,让玉君心头一热。
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但在很久以前,也曾有过!
玉君也不矫情,应下商亭羡:“好。”
也许这一刻,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步。
天色不早,雨也越下越大。
商亭羡解开了心中“郁结”,打算离开了。
玉君忽然想起一事,在他打算往后退时,反手拉住他的手臂:“对了,你回去问问你的人,念听有没有跟来京城。”
商亭羡瞥了一眼那只抓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道:“她没回朗州?”
“嗯,三奶奶今日来了信,她以为念听跟我在一起,可算算她之前下船的时间,和三奶奶送来这封信的时间,按理说, 她应该已经在家了。”
“不着急,我回去就派人去看看。”
“嗯。”
“还有别的事吗?”
“你要七天来我这一次!”玉君说完,又添了一句,“我要为你施针。”
“好,还有吗?”
“晚上寒气重,快回去吧。”
“好。”他答应得自然,嘴角都是扬起来的。
玉君也松开了他的手。
商亭羡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伞及时撑到头上,阴影落下,又盖去了他那双漆黑的眸。
眼前雨水飞斜,烛光依旧照在玉君的脸上。
精致,温暖。
商亭羡的心,也比来时暖了很多。
从暗门那里送走商亭羡后,玉君便回去了。
云柳没有休息,一直在门口等她。
却见老夫人的后背全湿了……
因为商亭羡不能受寒,也不能受雨,所以她一直将伞努力往商亭羡的头上倾斜,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背的衣裳,早已湿透。
云柳担心她着凉,忙烧了热水给她沐浴。
洗完澡,玉君身子暖了很多,又喝了一碗姜汤,然后沉沉的睡下了。
……
商亭羡在从桦枫居的暗门回到方宅后。
没有立刻回八王府。
而是又回到方景序的屋里坐了会。
因为如修病了的事,商亭羡教训了方景序一通。
这厮的胳膊现在还疼着。
他委屈的控诉道:“你这病秧子,一来就打我,你看看你给我胳膊拧成什么样了!我现在端杯子的劲都使不上来……我告诉你,这汤药费你得出,三倍!不,是十倍!”
商亭羡懒得理他。
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坐在一旁喝着刚刚泡好了热水。
方景序骂骂咧咧好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他也骂得没什么意思了……嘴皮子也累了,喝了两大杯水。
不过控诉归控诉。
他见商亭羡又是一副大氅在身的样子,便招呼大小柔搬了个暖炉过来给他取暖。
谁知商亭羡说不用。
方景序瞪着眼睛道:“怎么?大氅都披上了,还不怕冷?”
“现在不冷。”
“什么叫现在不冷?”方景序没听明白他的话,心里琢磨了下,然后往隔壁的桦枫居看了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当即漫开一抹怪里怪气的笑,说,“哦!我知道了,你这哪是不冷,你分明是心里热了,所以浑身上下就跟裹了火球一样……还是玉君姑娘厉害,看上一眼,比吃十副药还管用。”
“别逼我在你得意的时候扇你。”
“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商亭羡,我是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所以让着你。”
“试试?”商亭羡放下杯子,眸光犀利的扫向他。
方景序立刻认怂。
龇牙咧嘴的冲商亭羡嘿嘿一笑。
然后凑过来说:“阿羡,说正经的,我觉得你对玉君姑娘,非同一般。”
商亭羡也不避讳了。
竟直接“嗯”了一声。
方景序愣了下。
这……
往常说起这个,商亭羡早就一记眼神杀过来了,今天说起,他竟然这么温和?
甚至脸上,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