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明大师眯起眼睛，将贪婪藏进眼底，手指搓了搓掌心的黑棕色佛珠手串。
“阿弥陀佛，阴阳有别，这亡魂终日纠缠施主，贫僧若替她超度一番，送她去投胎转世，也算积了一份功德。”
“而报酬……不过是一件小事，出家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事成之后施主只需给佛祖一些香火钱还愿，足矣。”
“禅明大师客气了，若能成，香火钱自然不会少。”
蒋雪婳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样的富贵人家出生，自然不会是什么傻白甜，一下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些“大师”好面子，谈到报酬总是拐弯抹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她现在有求于人，不介意配合他们装一下。
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啃着指甲思考的夜鬼，微笑着问道：“夜先生，您认为我的说法可行吗？”
夜鬼这才回过神来。
“她是怎么死的？”夜鬼直勾勾看着蒋雪婳，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蒋雪婳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嘴唇嗫嚅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一旁的管家见状，连忙上前补充道：“小姐的朋友是车祸去世。”
“当时是晚上八点左右，她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一下子冲出车道，车毁人亡。”
“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尸体。”
夜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车祸啊……”
庄楚沉默着坐在夜鬼身旁，下意识扯了扯不合身的道袍。
每年全球都有一百三十多万人死于交通道路事故，车祸对他这个职业来说算不上很稀奇的死因。
毕竟时不时就要给这样的客户缝合遗体，又或者修复头骨。
在夜鬼沉默着的时候，禅明大师给禧善使了个眼色。
禧善收到信号，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开口道：“施主，我们可以去看一下你平时睡觉的地方吗？”
蒋雪婳点了点头，说：“可以。”
于是，管家先一步走在前方，领着几位上楼。
“几位请跟我来。”
蒋雪婳身体不适，有些乏力，只能慢吞吞地跟在两个和尚身后一起上楼。
庄楚本来也想跟在人群身后，他突然发现夜鬼掉队了，于是回头想叫他跟上。
他回过头，看见夜鬼正站在那张占满整面墙的全家福前，手正悬在空中，似乎是想要触摸。
“怎么了？”庄楚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
“是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夜鬼听到庄楚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两步走到他身边：“没什么，先上去看看再说吧。”
他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倒是勾起了庄楚一丝好奇心。
庄楚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全家福，上面一家三口对着镜头亲密无比，笑得幸福甜蜜。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夜鬼一起上了楼。
蒋雪婳的卧室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等庄楚和夜鬼二人走近，就能看到聚在卧室门口的蒋小姐和管家。
夜鬼从两人中间挤了进去，庄楚有些无奈，但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房间里，禅明大师正领着小沙弥禧善四处巡视着。
房间面积很大，白色半透明的纱质窗帘随窗外的风上下飘动着，依旧延续了客厅里欧式复古的装修风格，小阳台外可以看到整片花园，远处传来阵阵鸟鸣。
禅明大师故意背对着几人，将禧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声问道：“有看出什么来吗？”
禧善努力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有什么东西……”
“在哪里？快点，一会那个道士跟上来了！”禅明大师焦急地催问道。
“我，对不起，师傅……我找不到，气息太微弱了。”
禧善本就有些紧张，被禅明催促以后更是难以感知到之前那股气息。
他从小就有这样的能力，可以靠集中注意力感知到一些带有执念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鬼魂”，但这样的能力也让他得到了师傅的赏识。
这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禅明大师，能看上他，把他收为徒弟，给他饭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这次本来也是师傅给他的考验，他却没能找到气息的源头，真是无颜见师傅！
禧善想到这里，羞愧地低下了头。
禅明大师原本想靠着禧善的能力把祸源找出来，先发制人完成蒋家大小姐的任务，把酬金收入囊中。
谁知道这不争气的死小鬼半路居然给他掉链子了！
那可是很大笔钱，大到够他赚好几年了！
禅明一时气急，掐着禧善的胳膊，压低声音怒骂道：“逼崽子，你给我仔细看！”
“怎么可能找不到，快点给我找，集中注意力，快给我找出来！”
他下手极重，隔着衣服就往禧善胳膊的软肉狠掐，疼得禧善呼吸都屏住了。
禧善忍住剧痛，不敢呼出声，眼眶红红的，说：“……师傅，……我，我真的找不到。”
“你！”
禅明还想骂点什么，然而突然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禅明心里一惊，连忙收回手，看向身后。
庄楚正脸色阴沉地站在他身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这么小的孩子也忍心下这么重的手？”庄楚沉声道。
自从他在槐桑路一号火葬场见到了那几个死于水母游戏的孩子，他就越发见不得小孩受到非人的伤害。
只敢把黑手伸向毫无抵抗之力的弱者年幼者，这样欺软怕硬的畜生都该遭到报应！
“什么意思？贫僧的弟子顽劣，我便教训教训他，又关你什么事？”
禅明不愧是常年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只一下就反应过来，恢复了冷静。
他眯着眼睛，讥诮地看着庄楚。
庄楚闻言，又转头看向一旁泪眼汪汪的禧善小和尚。
禧善察觉到他的目光，打了个激灵，连忙将眼泪擦净。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怪师傅，是禧善自己做错了事情……”
“师傅斥责是为了我好，弟子甘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