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周三下午最后一次考试考完,玉砌整理好书包时,已经是川楼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玉砌走上讲台去前门的路上无意识瞟到了朱烨的座位。
他脚步顿了顿,原来这么快就过一周了。
玉砌回过头走到川楼面前:“走?”
“嗯。”
川楼今天看起来没有像上周那样反常了。
玉砌偏过头,看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想。
他应该……还不知道周末发生的事情吧?
路过礼教楼外面摆放的大黑板上,玉砌的目光顿了顿。
明天应该期中考的排名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年段前十。
虽然玉砌小学成绩挺好的,初中一开学没多久就请假在家,平常只靠自己学习复习和川楼整理的笔记来学新课。
这次考试到底怎么样他自己也有些没底。
没底自己能不能进年段前十。
川楼像是知道玉砌在想什么,清淡的说了一句:“你成绩没问题的。”
玉砌回过神,对上川楼略显温和的视线,点点头。
“希望是这样。”
……
今天川楼去玉砌家吃饭。
玉砌掏出家钥匙,“我妈今天应该是出门了,等下会回来。”
他把门打开,身体往后退了退。
“你先进吧。”
“嗯。”
川楼按照之前的习惯,把书包放在玉砌家的储藏间里——原定房子设计时是储藏间,但是被玉砌的爸妈改成了一个放桌子和书架的小书房。
玉砌今天也没打算在自己房间写,他从自己房间拿了几本书出来。
他把练习册放到桌子上,又从客厅的角落拿了一把小椅子过来。
小书房的椅子只有一个。
川楼从书包前格拿出一支黑笔,黑笔衬得他的手非常的白。
“哪题不会?”
玉砌正在厨房等着水开,烧水壶的声音让玉砌听川楼的讲话有些不真切。
“什么?”
玉砌从厨房探出了一个头。
川楼抬眼看向玉砌,手里的笔轻轻点了点练习册。
“哪题不会?”
玉砌走到桌前,把川楼手下的练习册抽了出来,熟练的翻到有细微折痕的那几页上。
“我给忘勾题了……”
玉砌垂下眸,把黑笔从川楼的手中抽出 ,在练习册勾划了几笔。
“这几题…。”他直起身,“我看了下答案,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算。”
他的笔顿在自己用笔划出的自己写的答案上,又用食指指了指练习册上的那一两行字。
川楼顺着他指的方向垂眸看了看,“好。”
玉砌把黑笔还给川楼:“那我先去倒水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你要喝水吗?”
川楼看题的目光顿了顿,抬起眼皮对上玉砌的视线:“可以,麻烦了。”
“好。”
玉砌得到回复就从柜子里拿出装着一次性水杯的塑料袋,拆了封。
他垂下眸边给川楼倒水,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等玉砌从厨房拿着水出来时,川楼已经算好题了。
玉砌把水杯放在他面前:“有点烫,你小心些。”
“嗯。”
等玉砌坐到椅子上后,川楼才把练习册往前递了递。
“你这边算的思路有些问题…。”
……
蓝清一回到家就看到他们在写题,觉得有些欣慰。
她朝川楼笑了笑,目光又转向玉砌:“今天中午的药有按时吃吗?”
玉砌从习题上抬起头:“有啊。”
蓝清这才把包放到沙发上,拿着袋子进了厨房。
玉砌没写几题就有些倦乏。
“这题也太难写了……”
川楼从自己课外买的英语卷子上抬起头,“哪里?”
玉砌伸了个懒腰:“没有……就是自己买的进阶卷有些偏难。”
他耷拉下眼皮,敲了敲数学卷。
“平时老师布置的会写就好了。”
三中的作业老师都布置的很精准,从来不会多量或少量。
“作业会写。”玉砌打了个哈欠,视线停在川楼写的英语卷上,“你自己买的题?”
“嗯,学校布置的写完了。”
玉砌了解的点点头,川楼每次都会在学校把作业写完,回家后就写自己的卷子或者复习。
今年年初有一段时间他病的很重,川楼到他家给他自己在课堂上记的笔记时,那笔记有时还耽误了自己的作业在学校里完成。
玉砌叹了口气,“谢谢你,川楼。”
川楼从没想让玉砌道谢过,他觉得都是他自己想做的。
“不用说谢谢。”川楼认真的看向玉砌,“我们之间不需要道谢。”
玉砌顿了顿,笑道:“是啊,我们不需要道谢。”
……
蓝清把玉米排骨汤拿出来的时候玉砌已经拉着川楼在看新闻联播了。
蓝清笑眯眯的把汤放到桌子上,“阿姨今天煮了好吃的,川楼你可要多吃点。”
川楼从蓝清把汤拿出来时就注意到蓝清了,他抿了抿唇:“好,谢谢阿姨了。”
“啊呀哪里哪里。”蓝清摆了摆手 ,“你看你多瘦呀,得多吃点补补。”
她目光又移到玉砌身上叹了口气:“小砌身体就那样了,感觉他吃什么都胖不起来。”
玉砌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蓝清身上:“我这是不易胖体。”
他靠在沙发背上,又补了一句:“瘦看着高。”
川楼顿了顿:“你……”
玉砌一直对以前小时候和他身体一样高的川楼在前年长得比他高这件事耿耿于怀。
“我想再高些怎么了?”
川楼浅浅的收回了自己看向玉砌的视线,继续看新闻联播:“没有。”
“?”玉砌觉得不对味,“你什么意思啊?”
他眯了眯眼,捕捉到了川楼脸上嘴角勾起的一点点弧度。
“你今天不对劲啊川楼?”
“没有。”
“……你看你都笑了,你还说没有?”
今晚玉良锦加班,所以晚餐只有三个人吃。
但是蓝清怕川楼拘束,就找了个借口先回房间了,准备等下再吃。
玉砌把桌上的玉米火腿块盛到自己碗里。
“我妈做的饭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学校都没有排骨汤喝。”
川楼一边吃饭一边静静听着玉砌的絮絮叨叨,想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玉砌家吃饭了。
因为要搬的地方的居住房子还在装修,所以沈婉禾跟他讲要推迟一点再去。
生活太闷,让他透不过气。
还好有这个衔接期,让他喘口气。
“说起来,你今天为什么来我家吃晚餐啊?”
川楼今天来他家吃饭还是他放学后才知道的,但蓝清晚上问都没问就煮了好吃的,肯定是川楼父母跟他说的。
川楼想到沈婉禾对他说:“你要是还不舍得这里就去朋友家吃顿饭吧,就当不留遗憾。”
他沉下眉眼,没有回答玉砌的问题。
“……想过来吃就过来吃了。”
玉砌半信半疑的看着川楼,但找不到有哪里不对,就没再问了。
他快速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又把川楼刚吃完的碗拿走:“我去洗碗了,你先看会电视。”
川楼看着玉砌手里的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一句也没说。
……
两人和蓝清告知了一声要出门后,蓝清就愉快的把他们放行了。
玉砌漫步在生活院的公园里,绕着公园外围走了一圈,最后蹲在公园的人工小山坡上。
他从地上扒拉了一粒黑色石子,往不远处的小池塘扔——虽然叫小池塘,但其实还是围绕了公园大半面积。
小小的石子落在了人工池塘里,夜晚下黑色的水荡漾开了一圈一圈的痕迹。
公园这时候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饭。
公园很静,玉砌起身,不知像是对谁说。
“以后如果我的病治好了……我一定要去更远的地方玩。”
玉砌低头从上往下看自己穿着宽松长袖卫衣的自己,觉得有点难过。
“……我的病会好吗?”
川楼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的看着漆黑的天空。他听到这句话才默默的看向玉砌。
“……”川楼没有顺着玉砌的话接,而是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会好的。”
没有人生来就顺风顺水,前方的路黑雾重重,是深渊还是人间,没人能看得清。
“会好的。”
川楼又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一定会好的。”
玉砌惊讶的回过头,轻轻笑了笑:“我随口说的,你别这么重视啊。”
他点了点头:“我也相信我吉人自有天相。”
“我会好的。”
玉砌又沉默了一会,垂眸看着川楼的影子,说道。
“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去更远的地方走走吧。”
别再局限于这一个小角落了。
去更远的地方。
不该被世俗的病痛困在一个小角落,而是踏过山,漫过水,去更大更漂亮的地方。
去见证世界上的每一处美好的地方。
玉砌看向远方:“我们说好了?”
川楼觉得自己的达摩克利斯剑又近了自己几分,他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他像是一个必将违背诺言却被迫承诺诺言的人,被命运要挟着,走到玉砌的承诺面前。
他最终还是回答了,很轻很轻的声音仿佛会被公园的微风吹散。
“我们说好了。”
……
“逃避不了的命运和无能为力的自己,我更该痛恨哪一个?”
——川楼的笔记 1997.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