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张灯结彩,若是往年这宫宴孟惊棠是可以不去的,毕竟有她没她都那么回事儿。但是今年的主人公是她亲爹,她不去也得去。
满街的热闹扑面而来,孟惊棠倒是静不下心了,没为什么,就因为车上坐了个孟盼姿。
这八年里,她天天去院里寻她玩,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院里搬,若是说开始那段时间孟盼姿或许是为了补偿她,后来就是真的混在一起了。
孟盼姿跑着跑着就发现,这人跟自己一样不爱读书,于是两人就读书这一话题聊了一下午。
最后相拥而泣,恨相遇太晚,“好姐妹!”
孟杨柳早早便嫁了出去,小时候的闹剧再没人放在心上,听银环说她那后宅里也是一片鸡飞狗跳,够让她烦心的。三人见面的机会太少,以至于孟惊棠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进马车的时候孟盼姿正在吃点心,她趴在桌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喂,你说这桂花糕里为什么要放桂花?”
孟惊棠瞥她一眼,不理。
“你怎么不说话?”孟盼姿凑到她面前拿着块糕点晃,“好香好香!”
见她还是没动静,孟盼姿来了劲儿,她端正身子坐回去,开始说道理,“你我姐妹,你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相识这么些年……我……”
“!”孟盼姿话音还未落嘴里就被孟惊棠塞满了桂花糕,那仅剩的两块全在她腮帮子里待着了。
“呜呜呜!”孟盼姿抱着盘子,眼睛都快瞪出来。
她口齿不清听不懂在说什么,总之孟惊棠觉得她应该骂得很脏。
孟惊棠弹她脑袋,一脸正经,“我喜欢你屋里那盏琉璃灯,你若是赠与我我便告诉你它里面为何有桂花。”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孟盼姿默默摸出一个本子,一笔一划记下。
那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正。”
孟盼姿拿起本子往她身上扔,“王八蛋!你看看这一月你已经惦记了我的灯多少次!我就没那破灯重要吗!”
孟惊棠拿下脸上的本子,仔仔细细的瞧着她,最后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是有些腻味了。”
孟盼姿眼里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她皱起眉头,抡着拳头就要往孟惊棠身上挥,跟刚才柔声啜泣的小白花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看你看你看变脸了吧!”孟惊棠侧身躲开,又接住一个茶杯,她挑起眉头,“你来真的?”
孟盼姿抿唇,又是一拳。
马车摇摇晃晃的,坐在外面打盹儿的银环回头看了一眼,无奈摇头。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民间传说是天上那漂亮的嫦娥仙子与那俊朗的凡人后羿相见的日子。街上已经开始搭起了戏台,每年今日晚上的游街灯会都有神女为民众祈福,今年也不例外,外面争着选神女的人多得看不见尽头。
银环把目光收回来,那有什么稀奇的,她家小姐也是被选中当过神女的人!
就是因为那次,才让孟惊棠彻底出了名。
马车在宫门前便停下,孟惊棠扶着孟盼姿给萧岚青行礼。
跟着一行的人还有孟府的二夫人,孟杨柳的生母,她带着孟府的小公子,嫁出去的女儿荣华富贵她不关心,她只在乎她的儿子成不成器。毕竟孟府只有这两个男丁,一个跟着将军征战沙场饱经风霜胸无点墨的军痞子,还有一个便是她这自小便聪慧的儿子。
二夫人见那两个丫头忽略自己也不关心,只是抠抠指甲,神情傲慢。
萧岚青走在前面,她笑着摆手,“盼儿怎么了?”
孟惊棠眨眨眼,“方才非要给我展示她新学的鸿雁展翅,这不把脚崴啦。”
孟盼姿皮笑肉不笑,她咬着牙,“你放!”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眩晕吓到,她稳稳落在孟惊棠怀里,孟惊棠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那朵小白花。
放什么狗屁她不松开扶着她的手她能摔吗!
察觉她的目光,孟惊棠对着她扬起一个笑。
萧岚青失笑,心里有了定夺,她带着他们往里走。
宫外早已站着迎接的公公,他摇摇拂尘,笑着起了一脸的褶子。
“孟夫人。”他拱手,“奉陛下的口谕,咱家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萧岚青回礼,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温婉不失礼仪。
她笑着开口,“承蒙陛下厚爱,有劳周公公带路了。”
说完她摆手,随身的侍女递上一包银子。
周公公笑眯眯的收下,挥挥拂尘,“孟夫人这边请。”
一路都是花的清香,夹在晚风里,染得人身上都是一股好闻的花香味。宫里四处都是盛开的红玫瑰,一大片一大片似是将天上的红霞给匀了下来。
此时并不到它的花期,它却开得格外张扬。
孟盼姿感到新奇,“为何这玫瑰这几日便开了?不是才过它凋谢的季节吗?”
那玫瑰朵朵都娇艳欲滴,仿佛带着笑大方明艳的美人。
孟惊棠眉头一挑。
孟盼姿不关注朝廷之事,她倒是格外了解,毕竟那小皇帝那儿还有她要的东西。
几年前皇帝登基,他杀伐果断,脾气乖张暴戾。曾经有几朝元老提出对他们弑父篡位的行为不满,当场便被抹了脖子,血溅满地,据宫里多嘴的公公讲,那大堂里浓重的血腥气漫了三天才消散下去。
他走南闯北,饱经诗书。也不歧视女性,甚至给了女性一定的地位,女人再也不是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她们能进高级学堂、能做任何职务,甚至入朝为官。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像是老天看他顺风顺水,马上就派了人来收他。
这满宫的红玫瑰都如同他赤诚热烈的爱。
这后宫佳丽三千,他独独只将宠爱给那一人。
他把人藏得深,那位传说中集万千宠爱的美艳贵妃就真的只活在传说中。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重要的是,孟惊棠发现这皇帝是她的一位故人。
她闭上眼,俊俏的青年尊贵傲慢的脸浮现脑海。
蛟龙族驰骋沙场的少将军——赢曜。她的死对头!
她能有这战神的头衔一靠容胤的面子,二靠她彪悍的战斗力,三靠赢曜的给面子。
脑子是没有的,除了兵法她一无所知,每每都被赢曜欺负了不知道怎么还嘴。若是赢曜耍点小手段也不是不能把她从这位置上给踢下去。
倒是他下凡历劫一事太过蹊跷,他又没参与与血族的那场战役,短短几天的时间能发现什么?他到底为何下凡?
若他是真身,那容胤呢?
“夭夭,夭夭?”萧岚青轻言细语唤着她,她终于回过神。
“怎么了?”孟惊棠不忘扶着孟盼姿。
她朝四处望着,到处都是盛开的玫瑰,孟惊棠不忍直视,她倒没想过赢曜爱一个人会这么赤诚。
“夫人,你们先去,我想去那边看看!”她心里生出一计,忙把孟盼姿往银环那边推。
“这宫里规矩甚多,五小姐莫要图个新鲜,可小心为上,切莫冲撞了贵人。”二夫人懒散开口,好心提醒道。
这话明面上是为她着想,实则就是在说她粗蛮不知礼。堂堂将军府的嫡亲小姐岂能像那些布衣农耕家的小姐一样没见过世面。
萧岚青略含警告的瞥了她一眼,她拿帕子掩着面轻咳了声,“我也是为了老爷着想,今日可是老爷班师回朝的大日子。”
周公公拿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即笑眯眯看向孟惊棠道,“今日宫宴诸位娘娘恐怕早就去了,这宫里也没什么人,小小姐自个儿小心安全便是。”
孟惊棠答道,“我会小心的我就想去看看。一会儿就来!”
见萧岚青点头,孟盼姿忙直起腰杆,“我也要去!”
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孟惊棠揽住肩膀,“你陪着大夫人,我去去就回。”
她朝孟盼姿眨眼,转眼就消失在转角。
这宫中地势复杂,孟惊棠心里思索着,要修炼得先有灵力,灵力从仙髓里来。要炼成仙髓就要有灵器。
她听闻这宫中的花没有花期,四季长盛不衰,朵朵都娇艳欲滴。哪有不衰的花?定是用了法器永生鼎。
他一个凡人从哪儿来的这东西先抛开不提,倒是这东西能藏哪儿呢?
又是路过一片火红的玫瑰园,地上奇奇怪怪的在发着光,孟惊棠蹲下去找。
不远处的草丛里冒出两只妖怪,“好纯净的灵体!”长发小妖贪婪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她目光死死锁住毫无所觉的孟惊棠,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兴奋。
“姐姐,让我去试试这凡人!”她旁边矮一截的小妖吐着舌头,早已按捺不住。
孟惊棠划过地上闪闪发光的晶石,啧啧称赞,“真的是铁公鸡拔毛,这么舍得。”那晶石看起来就成色极佳,一颗一颗都是能换千金的宝贝,就被他给嵌进了这条小道里。
小妖快碰到孟惊棠,“小东西我来了!”细长的指甲钻了出来,快碰到孟惊棠时突然就瞪大了眼灰飞烟灭。
长发小妖见状愣在了原地。
她看见那女子手上闪着一朵血红的花,就是那花的原因!
她害怕极了,顷刻间,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她走不动了,呼吸都紧了起来。
她死死抓住脖子大口呼吸,无神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一个地儿,下一秒便化作灰飞。
“这月第几个了?”无奈的声音响起,宋景言叉着腰一脸不耐烦。
沈温书笑眯眯的,他拿扇子拍了拍他的手,“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宋景言生闷气,继他上次把小丫头传去被蛇咬之后他已经兼职当“小侍卫”八天了!每次小丫头一有危险他手上的铃铛就响,他连坐下安心喝口酒的机会都没有,真真是寝食难安!
但是对于楼昭吩咐的事他也不敢忤逆。那能怎么办自己的尊上自己宠咯!
宋景言耸耸肩,拍拍沈温书的肩膀,示意他走了。
“慢着。”
沈温书拿扇子拍开他的手,他看着孟惊棠,俊逸的眉微蹙。
被无数妖魔觊觎的灵体,透着纯灵仙气的魂魄,女子艳丽招摇的脸映入脑海。
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画面定格在某个人脸上,沈温书喊出来,“孟惊棠。”
前面快步走的宋景言回过了头,他跳起来,“什么?!”
他大步回来,只看见地上蹲着的少女脸庞俏丽明艳,跟记忆中那个在战场上驰骋意气风发的女战神重合。
只不过她眉眼间锐利的锋芒少了,只剩下少女的明媚。她蹲在地上抠石子,捡起来又掂一掂,放在手心琢磨。
宋景言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她她她她她竟然活着!”
孟惊棠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四处没瞧见人,只听整齐的脚步声渐近,她拍拍手站起来,把抠出来的晶石都揣进兜里。
拐角处果然出来一堆宫女服饰的人,领头那人脸上带着婴儿肥,看起来跟银环差不多年纪。她见着孟惊棠,激动得眼睛都亮了!
传闻孟五小姐奇丑无比,后又容颜绝世。当年选中她为神女,不少人为了一睹芳容豪掷千金只为挤进人群。她也想看看这位传闻中的人!
“孟五小姐,我们家主子有请!”春枝按捺住快要稳不住的手,忍着想把孟惊棠拉走的心思,毕恭毕敬的道出了身份。
孟惊棠身上的气质很特别,像一把未出鞘的剑,柔和中不乏力量。春枝想,算起来,这位还是她家主子的侄女儿呢!性子看上去倒不像她家主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