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结束的当天,因为冯老身体突发状况,虽有惊无险倒也令人后怕。
李玉与冯老返回玄崖阁后,冯老原本想要继续圣贤书,但李玉担心老师身体状态,不愿让老师熬夜,李玉劝道:“老师,今日太医说了,让您好好歇息不能再操劳了。”冯老说:“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无妨,你不必担心。”李玉仍是不愿将书籍交给老师,冯老有些生气道:“莫要儿戏,都说了身体无碍了!”冯老情绪有些激动,身体也止不住的咳嗽,李玉见状乖乖的将书籍放在老师身旁,然后跪在身旁严肃的说:“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待自己恩重如山,弟子实在不愿看老师如此重病缠身!老师,听弟子一句劝吧,这几日趁着礼部那边还在审卷,您这几日好好歇息歇息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玉自离开家乡拜入冯纯门下,二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老师待自己是无微不至、视为己出!李玉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自然也是将冯纯视为祖父。李玉的真情切意使得一向严肃的冯老甚是动容,将手中的学籍合上放置一旁,轻轻拍了拍李玉的脑袋欣慰的说:“看来,我的身体是不比年轻人那般朝气蓬勃了!别跪着了,扶我上床歇息吧。”李玉大喜过望,赶忙搀扶着老师上床歇息。随后的几日里,冯老在李玉的帮助下调养身体,使得冯老原本干瘪沧桑的脸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强劲有力。
冯纯虽然不属于朝廷六部之内,但先帝特赐帝师之名,位于三公之上可摄政监国。又因为是当年的三殿之第,所以主审一职非帝师莫属,也是因为帝师担任主审,武国学子更是慕名而来。
经各地上报的统计名单,本次重开科举全国境内共有两万多名学子参加。两万多名学子在当地初试之后,当地官府从中挑选出共计三千多名优秀的学子,而后这些学子们奔赴武都城继续参加科举。科举结束后,学子们的答卷被收容送至礼部。负责审阅试卷的礼部官员要从三千多张筛选出富有文采而且还要字体工整的文章。这道工序便让这几十位官员昼夜不息的重重审阅,最终选出杰出的答卷共计一百五十七篇。经礼部官员收容整理后立刻向玄崖阁送去,由帝师一锤定音。
刚刚用过午膳,冯老准备小憩一会,突然听到玄崖阁外传来呼喊声和叩门声。少女急忙开门查看,开门后少女便看到为首的是礼部的几名官员身后则是数十名禁军护卫,人群之中还有一个箱子。少女明白了几人的来意,便开门迎入。禁军将箱子抬入其中后便退出玄崖阁,而那礼部的几名官员拜访了帝师后也随之离开。
李玉原本在房中钻研兵法,听到外面的响声后便出去察看,正好赶上那几名官员离去,只见院中出现了一个箱子。忽然又听到老师呼喊:“玉,把箱子里面的东西取过来。”“是。”李玉打开箱子后,学子们的答卷赫然出现在眼前,将答卷小心翼翼的放到老师的书案上后便想要离开,但冯老却让李玉留下。
窗外的清风徐徐从吹来,撩动着冯老双鬓的银发。李玉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老师聚精会神的审阅每一张答卷,时不时拿出文采出众、妙笔生花的文章让李玉学习。
正当李玉仔细着文章时,冯老在旁突然开口道:“若是日后,为师令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让你选你不愿意选择的事情,你会怎么办?”李玉放下手中的文章一脸严肃的看向老师,回复道:“老师待弟子有授业之恩,老师所言,玉必不推辞。”冯老手中正写点评的笔突然停顿悬在了半空中,冯老的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遂转头看向李玉,眼中竟已是热泪盈眶。李玉见老师这般反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起身朝老师行礼认错:“老师,弟子是否言语有误惹怒了老师,还请老师切莫生气,以免伤及身体。”冯老擦拭了眼眶里随时而落的泪水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伸出手抓住李玉的手臂,拉着李玉坐在了身旁,李玉端坐一旁沉默不语,双眼紧盯着老师。冯老说:“当初收你为徒是受人所托,但这些时日与你朝夕相处,才觉你品高有礼,此次我身有抱恙你更是尽心尽力日夜守护,我心甚慰。”李玉说:“老师言重了,为弟子自当如此。不知老师所说受人之托,可告诉弟子是何人所托?是我父亲吗?”冯老摇了摇头说:“并非你的父亲,而是杨元徐。”李玉大吃一惊道:“杨元徐?可是常国公杨元徐?”冯老点了点头说:“是。”
冯老说:“数月前,常国公差人带着他的腰牌和亲笔所写的书信寻到了我,信中内容是想让一位故友的儿子拜入我门下。原本我已许久不收弟子,但信中提起一个人的名字,我思量再三后还是答应下来。”冯老依靠在椅子上,双眼注视着书案上悬挂的狼毫笔,脑海中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李玉求知心切的询问:“请问老师,是何人能令常国公拜托于你?是谁?”
冯老缓缓说:“是你的父亲,御史大夫张广修二子,张麟。”
听到老师提起父亲二字,李玉意识有些恍惚起来。难怪有段时间连续多日不见父亲踪迹,原来是因为这事。后来父亲不辞而别,留下书信让自己去寻玄崖阁。
“父亲。”李玉低头喃喃自语。
冯老说:“我久不在玄崖阁,我猜想应是你父亲寻我未果,转寻杨元徐。我得知此事后便乔装去佳双县与你相遇,后来的事情你也知晓。”
李玉听到这里,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和老师见面的的时候。自己那时候因为洪春投军之后极为无聊,正好碰见乔装打扮的老师,李玉还逗老师玩。冯老察觉到李玉细微的表情后,与李玉四目相对,心领神会后二人开怀大笑。
片刻后,笑声停止。
李玉心中想到什么便开口询问:“老师,弟子有一事不解,请老师解惑。”冯老明白李玉内心的疑惑:“你是想问当年情况到底如何是吧?”李玉点了点头。冯老低头沉默片刻,随后看了一眼李玉,叹了一口气后缓缓的说:“十几年前,你祖父官居御史大夫,名声显赫,张家自然也成了名门望族。张家与杨家往来密切,而且杨元徐比你父亲大不了几岁,二人常常结伴游玩。后来,杨元徐跟随其父杨华投军效力,你父张麟也紧跟其后,二人并肩作战抵御着北楚入侵,期间你父数次搭救杨元徐于生死,二人也因此结为兄弟。随后你父得罪朝廷一位权贵,那权贵之人有通天之力,竟趁我不在朝中之际,矫皇帝之诏判你祖父御史大夫张广修一族死罪。杨家力保张家,那人碍于常国公之势力,最后判个抄家之罪。虽然没有被灭族,但你祖父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你父逃亡不知所踪,张家也因此没落,销声匿迹。”
李玉得知情况后,内心悲愤但更多的是凄凉。父亲当年逃亡便是担心怕牵连张家,所以才会隐姓埋名,改为李麟。
李玉问道:“老师,请告诉弟子,那位权贵可是太师王贵!”冯老有些一愣,没想到李玉竟然知道幕后之人。冯老没有开口否认也没有开口承认,只是沉默不语。李玉明白,老师知道那人势大,担心自己会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李玉说:“老师不必担忧,弟子明白卧薪尝胆之理,不会以身犯险,做出莽夫之举。”
随后二人不再讨论此事,继续审阅答卷。就这样不知度过多久时辰,窗外寒风吹来使得二人身感寒冷,李玉抬头望去发现已是黑夜。冯老见状示意李玉回去歇息,李玉自是不肯,冯老也不再多说。
一百五十七篇文章审阅过半,冯老正审阅剩下的其中之一的答卷时说道:“这文章条理通畅,笔法工整,实乃上佳之作。玉,你来看看。”李玉接过老师递来的文章仔细,因朝廷规定所有的学子的答卷都要遮掩姓名、各自考生留有记号,所以此文章并不知晓是何人所写。李玉细看文章笔迹觉得十分眼熟,猛然想起此文章乃是王仁所写。那日自己驻足在王仁身后观看,自然认得出王仁的笔迹。李玉询问老师:“老师,此卷可进?”冯老赞赏道:“此文章可入。”
李玉开心的露出了笑容。虽不是自己所写,但老师说王仁可进,内心由衷得为王仁感到开心。
蜡尽再燃,二人就此一夜。冯老审卷评选,李玉一旁整理收容。直至次日鸡鸣,一百五十七篇文章全部评选完毕。三十八人选中,一百一十九人入外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