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儿眼尾跳了跳，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垂眸不语，给了沈轻舟说话的机会。
这无疑是一种默许的鼓励。
“我……”
沈轻舟心中有千言万语，可真的有机会开口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莲儿安静的坐着，等着，心中五味杂陈。
沈轻舟唇瓣动了又动，因为激动，往日所想的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化作一句：“我心悦你。”
当他还在庆幸顾莲儿休夫恢复待嫁之身的时候，还在思虑如何开口的时候，吴永安已经不顾一切的出现在她面前，表明心意。
他急了，慌了。
他知道耀眼如她，即便悍名在外，也会有诸多求娶之人。
他不能徐徐图之了。
“我想与你长相守，共白头。”
终于把藏匿心中多年的话说出来，沈轻舟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了。
第一次对着一个女子表达爱意，他紧张过后，更多的是期待。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战事，他们相识相知，惺惺相惜，他总归，是要比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多一些机会的。
顾莲儿细细品味他的话。
——心悦你。
——长相守，共白头。
简单的两句话，却有千斤重，压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反抗。
“今日之前，我想和你保持距离，想把那些不该有的情愫斩断，让你我回归到朋友，战友，知己的位置。”
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珍重的对待，她那些理智通通都消失不见。
说起来是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的，她因为一个男人为自己做了一顿难以下咽的饭，便心动了。
他推翻世俗男女地位的认知和枷锁来爱她。
她还如何拒绝的了？
但她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若是他不能接受，这份心动，大抵也便止步于此。
顾莲儿抬眸，认真的看向沈轻舟。
“沈轻舟，你可知道，我即便与你携手，也断然不会成为一个甘于内宅的妇人？”
“我知。你如烈日一般灼目，你是翱翔九天的凤，我从不觉你应被困在内宅，做一个被琐碎日常消耗一生的妻子。”
“沈轻舟，你可知道，我二嫁之身，悍妇名声在外，你若娶我，必定会遭人非议，甚至会因此仕途受阻？”
“我知。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无才无德，便是给了高官厚爵也无法坐稳，若是无才无德，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也是理所应当，怎能去让心爱之人背负着骂名。我不怕你连累，也不嫌你名声，我只知道，那些人都不如我了解你。”
“沈轻舟，你可知道，我不会因为与你一起，便丢下自己的荣光与梦想，不会因为你而否决我所做之事。你若追不上我的脚步，便会被我甩在身后？”
“我知。我会永远与你并肩前行，携手与共！”
“沈轻舟，你——”
“我知！”
沈轻舟对上顾莲儿的星眸，眼底一片坚定，“我知，我全知！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知道你也许会在天下和我之间，永远选择天下。莲儿，我同你一样。”
当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骑着战马冲进敌军营帐擒了对方将领的时候，他便知道，她天生便是闪着光的存在，她不会，也不该为了任何人，磨去一身光芒。
他知道她南征北战，为了家国天下洒热血的豪情，知道她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他知道她为了朝堂安稳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也知道她如今所做之事，亦是为了大昌国的百年昌盛。
他都知道。
他愿意和顾莲儿齐头并进，做一样的事情。
“莲儿，我相信，即便我们没有彼此，也会有一样的选择，如今，我们不过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心意相通，才终于决定握住彼此。”
沈轻舟终于把自己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
在他还只是一个新兵的时候，便看到她策马扬鞭，高呼犯我大昌者，虽远必诛的时候，他便沦陷了。
他从一个士兵，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到她的身边，只为了能距自己的光，更近一些。
她的信任，她的欣赏，让他在无数个黑暗的日子里，都扛了过来。
当赐婚圣旨宣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追随，早已经变了味道。
他想要的，也不仅仅是追随。
江家对她不好，他恨不得屠戮江家满门。
他不止一次的问她，要不要离开。
他问了多少次，顾莲儿便拒绝了多少次。
直到顾莲儿开始反击江家的算计，他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如过往一般，不会因为那些不公的强权而泯灭心性。
她要利用人言撕开江家的真面目，他便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要让江家遭到报应，他便给了江家子弟辱骂圣上的机会。
她脱离江家的那一刻，他便再也不担心自己的做法会连累到她，立马给江家安排了流放。
他让江家人在途中没有逃跑的可能，让江初年没有逃跑的可能，让整个江家顺利远离京城，到了偏远的流放之地。
他答应太子，让自己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剑，以此来庇护顾莲儿的商业发展。
他想，没有人会比自己，更能给顾莲儿安稳了。
顾莲儿看着沈轻舟良久，眉眼不自觉染上笑意。
沈轻舟无父无母，又知晓她心意，支持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个极好的郎君。
想到沈轻舟前世为她和父亲所做的一切，顾莲儿再没有半分退缩，“那我，便许沈公子终身，与你长相守，共白头！”
他支持她，她亦如是。
沈轻舟激动的不知手脚如何放才好，顾莲儿却慎重的叮嘱，“只是如今我们都还有自己的责任未完成，成婚之事暂缓，也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会找机会告诉我爹的。”
沈轻舟对此没有半点意见，“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顾莲儿失笑，在外一身狠厉之气的天听司首领，此刻在她这里像是一只温顺的大狗狗，别人看到，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可是，她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脸上的红晕也终是怎么都消不了。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知道，娇羞为何物。
两人在院子里坐着，看着，笑着。
清风里都裹着甘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