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自己在山上遇到的居然是一个小哥儿。
那显眼的红痣要不是哥儿的孕痣,他就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荣哥儿正洗脸洗的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孕痣露了出来。
山泉水冰冰凉凉,洗净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顺着脸庞滑落下去。
“我脸洗干净了吗?”荣哥儿自己看不到,下意识就问身边的人。
经过刚刚那一遭,陆安在荣哥儿的心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救命恩人了。
荣哥儿身形小,脸在陆安看来只有巴掌大。
此时荣哥儿的脸已经洗干净了,白净细腻的脸上一双圆眼,格外灵动。
高大的汉子被这么一双眼盯着,浑身顿时写上了不知所措,他看着人结结巴巴说道:“洗,洗干净了。”
“那我就放心了。”荣哥儿站起身,走小池子入水处,双手捧起泉水放肆地喝了起来。
水从石头间流出来,没有经过污染,喝在嘴里还有一丝甘甜。
等喝够了,荣哥儿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巴,暗道可惜,自己没有多余的容器来装水。
茅草屋离这里倒是不远,只是这一来一回很费功夫,而且,他怕再遇到蛇,对那东西的恐惧他是刻在骨子里的。
现在只要想想,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搓搓手臂,荣哥儿赶紧打住脑子里的想法。
陆安自从知道这人是个小哥儿之后就有些不自在,怕自己不经意间冒犯了他。
他定了定神,继续布置着陷阱。
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凑到了他的旁边蹲下,那语气里满是好奇:“你是在做陷阱吗?准备抓什么?”
陆安偏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抓野鸡。”
“可是野鸡不都喜欢在山脚那些草丛里吗?”荣哥儿挠挠头,“这里能抓到?”
“有野鸡。”陆安应了一声,诚实的回答,“不知道能不能抓到,要看运气。”
陷阱做好,陆安往里面撒了一些玉米粒,又挪到另一边做起一模一样的陷阱来。
荣哥儿也没有事情做,山上太过寂静了,陆安走到哪他跟着看到哪。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不会伤害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陆安摆弄好第二个陷阱,刚站起来,身边的人就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荣哥儿眨眨眼:“我看你怎么布置陷阱的,我也学一学,看能不能抓到。”
他都这么说了,陆安只能任由他看。
全部弄好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却发现一直跟着他的小哥儿却没有动。
“时辰不早了,你不回家去吗?”陆安提醒他,“晚了不安全。”
下山就一条路,一起走的话自己还能帮衬他一下,免得遇到了蛇不知道怎么办。
“你回去吧,我就住在山上。”荣哥儿站在原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头,他哪里还有家呢?
“山上?”陆安很疑惑,这山上他来了无数次,也没发现山里有人啊。
“嗯,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据他所知,这边的茅草屋是一个猎户上山打猎为了方便临时建的。
这个猎户早就跟着儿子搬到县城,很久没有上过了。
他抓猎物的手艺,就是跟着猎户学了一招半式。
难道这是李猎户的亲戚?答案很快被否定,山上多虫蛇,谁会让自己家的孩子住在山上,除非他在说谎。
“茅草屋我知道,但那猎户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哥儿。”陆安肯定道。
“我……我其实”荣哥儿脚尖碾着脚边枯叶,“只是暂时住在那里,过几天就走了。”
“住在那里太危险了,你家人呢?”陆安问道。
“我没有家人了,只有一个哥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荣哥儿想起那对狠心卖了他的夫妻,他们不再是他的父母。
他的表情太过悲伤,以至于让陆安联想到他是父母双亡,来投奔远房哥哥。
他想劝人下山,却张不开口。
叫人下山吧,那下山之后呢?
他狠狠心,将水壶和柴刀递了过去:“柴刀和水壶借你,等你找到你哥哥再还给我。”
“这葫芦是新的,还没有用过,你不要嫌弃。”
荣哥儿看看他手里的柴刀和黄色的葫芦,内心犹豫,他看了陆安又看看东西,许久才接过。
还真是个好人。
荣哥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背对着陆安,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小黄鸡的荷包,那歪歪扭扭的针线要是不仔细看还真辨认不出来绣了什么。
“这里有五十钱,就当是我借你东西的利钱,我不能白拿。”一把柴刀,他拿了陆安就没得用了。
这个高大的汉子心肠好,自己也不能白白占人便宜。
“好,那我就收着了。”陆安看着人坚定的表情,接过荷包攥在手里。
“对了,”荣哥儿叫住要走的人,“你是陆家村的人吗?”
“是。”
荣哥儿本想向他打听林齐的事情,但又怕坏了林齐的名声,只能把话吞了回去。
他没有问出口:“你过两天还会到山上来嘛?”
“布置了陷阱,我后天会上来一趟。”
陆安耐心回答完,见人没有问题,叹了口气又停住要走的脚步:“你现在回不回小茅屋,回的话我送你过去。”
“傍晚了,小心虫蛇。”
他不说这句还好,这话一出口,荣哥儿又回想起了那只黑蛇,他急急答道:“回的回的,你等我一下。”
他拿着水壶,装了满满一葫芦,这才跟着陆安后面离开。
——
那天下午回去之后,陆安越想越觉得危险,山上不定因素太多了,还是得把那个小哥儿劝下山来。
自己一个汉子不方便,可以叫弟夫郎帮忙劝劝。
只是今天是弟夫郎回门的日子不好去麻烦,傍晚倒是可以去找他。
手上的饼子是李桂芬才烙好的,还香着呢,现在给他,还能趁热吃。
那小哥儿给他五十文钱他准备全都换成吃食,慢慢给他,自己每天上山一次,至少可以确定一下人是否安全。
打定主意,陆安脚步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