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下)
众人散去后不久,荣哥儿趁着没人偷偷溜进了林齐家,却又因为他爹的事情站在门口觉得没脸进去。
最后还是林齐发现了他。
“荣哥儿,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齐哥……我……我听说我爹又来找你麻烦了。”荣哥儿低着头,林齐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爹做的不关你的事,你忘了你还偷偷借我银子了?”他不肯进来,林齐只好自己去拉他,没想到荣哥儿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听到荣哥儿吃痛的呼声,林齐没敢再拉,下意识道:“你爹娘又打你了?”
王莲心见状,连忙去了房间把林齐上次用剩下的料酒拿出来。
“你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荣哥儿手臂和脸上还没消失的巴掌印,王莲心心疼地眼泪直掉,荣哥儿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姑姑,我没事,你别哭!”荣哥儿咧着嘴,笑着想给王莲心擦眼泪,没想到手上传来一阵痛意。
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求饶:“哥哥哥,轻点轻点!疼!”
林齐冷哼一声,手却放轻了很多,嘴上还是不饶他:“不是说没事,手臂都紫了一大片!”
荣哥儿觉得眼睛酸胀,自从弟弟出生之后他在家里仿佛就是多余的那个,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他爹娘都会打他,每次他都要躲到林齐这里来,只有林齐和王莲心才会担心他痛不痛。
林齐没想到他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连忙把力道放得更轻了:“是不是疼?你忍忍,这淤血要揉开。”
王莲心结合今天的情况,倒是猜到了点什么,叮嘱道:“荣哥儿,往后你爹要是提起以前的事情你就顺着他说,不要顶嘴,说两句没什么,别让他又打你。”
荣哥儿也没回答,盯着林齐给他擦药的手出神。
林齐接过话头:“娘,你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莲心叹了口气,缓缓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比王二大五岁,爹娘出去干活,都是她在家照顾王二,可以说王二就是她拉扯长大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王二去镇上做工。
“姐,我在镇上认识了一个大商人,他说能带着我去赚钱!”王二兴冲冲地说着,“等我有钱了就可以娶金莲了!”
“真的吗,太好了!”王莲心也由衷为他高兴,只是疑惑道,“这商人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跟我一起做工的好些人都跟着他呢!只是……姐,这商人要我们先拿钱合伙做生意,最低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当时的王家来说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来的,哪怕凑齐了家里所有的银子,也还差五两。
“所有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荣哥儿听得入神,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
后来哪有什么解决办法。
王家凑不出钱,王二就一直在催,王莲心和他娘想着去绣坊问问还需不需要干活的人,便挨个儿绣坊地问。没想到经过一个小饭馆的时候却见到了王二口中的大老板!
那商人腰上挂着一个葫芦镶金玉佩,王二和她说过很多遍,她不会认错的!
“白水县还真是傻子多,等凑够了银子咱们就走,天高皇帝远,谁也不认识咱们!”
“大哥说得对,来再喝一杯!”
王莲心和他娘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二。
可王二就跟魔怔了一样,不但不信还想把王莲心说给一个瘸腿的鳏夫,就因为他能出五两银子。
王莲心爹娘怕夜长梦多,趁着王二去镇上做工的时候把女儿说给了林齐他爹。王二回来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和家里大吵一架,再也没回来过。
“直到镇上传来消息,说有很多人被骗了钱,王二才回来。回来后不久,就娶了荣哥儿的娘。”
“眼见着家里越来越好,只是不知道怎么又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一输就喝酒。"
“他是因为商人那事记恨我们家的?”林齐忍不住问道。
“嗯,本来我都不知道的,直到你外公外婆去世,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后面的话王莲心说不出口,但林齐二人也能猜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记恨了我们这么久。”
王莲心说着声音哽咽:“他一直不相信那个商人是骗子,觉得是我们耽误了他赚钱。”
“原来是这样。”林齐点点头,把手里的药酒盖上盖子,“娘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他以前也还没到这个地步,我就没有和你说。”王莲心气不过拍了拍桌子,“谁知道她是越来越丧良心!”
荣哥儿都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样子的,只知道自家父亲一直怪姑姑耽误他赚钱,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自己父亲是非不分。
他垂在一边的手不住地搓着衣角,因为羞愧满脸通红,他不安地站起来:“姑姑……我不知道我爹他……”
怪不得当初他爹愿意借钱给齐哥,怕是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他想走却被王莲心拉住了:“你爹是你爹,你是个好孩子,姑姑知道。”
王莲心摸摸他的头:“你现在回去不是正好撞到枪口上,晚点再回去。”
怕他不自在,王莲心索性让林齐带着他回房间去休息。
正好,林齐也要把钱还他,让他在床上坐下,林齐拿出了小鸡仔荷包:“给,一百二十文钱!”
王荣没想到他胡乱说的一句话被林齐记在心里,连忙要从荷包里拿出多的二十文:“上次我开玩笑的,没有想要你还利息!”
林齐挨着他坐下,按住他的手:“我知道,只是……”
他顿了顿,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了口:“荣哥儿,我今天听到马府的人说你爹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我担心你爹不会拿出来,等马府要人了……”
剩下的话被王荣直接打断,他脸上带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会的齐哥,我爹虽然混账了点,但我相信他不会把我嫁过去。”
王荣自己安慰着自己,但是想到自己母亲和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他爹真的不会做这种事吗?
看王荣这个样子,林齐心里也不好受。王荣家里的事情他也管不着,索性又从身上拿了一百文钱给他:“这一百文钱你拿好,就当我这次借你了,我也只是猜测,万一有什么事情你自己一定要机灵点。”
“可是你给我了你和姑姑花什么?”
“我前段时间运气好,挖到一株好的药材卖了点钱,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还上钱的?”林齐打着哈哈。
县令给的五两银子,陆耀直接给了他三两,再加上他之前做工赚的钱,借给王荣一百文还是能够做到的,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不许推辞,收下!”
此时的林齐还不知道,他给荣哥儿的这钱还真起到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