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丰开始想起老师信里同自己说的,知州属于外放官员,而且他的父亲当初只是一个县令,现在也早已告老,所以知州同京城党争是没有关联的。
那这么一个同党争没有关联的官员,出这题,就更让人抓狂了呀,不知其偏好,这如何下手。
许行丰思量个不停,但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思路,分散了注意力,因为考院不停有中暑或是体力不支的考生昏厥过去。
官差自然是将其抬到早就准备好的应急房,里面有事先请来的大夫。
许行丰到底有些好奇,所以粗略算了下,这半个下午都不到,居然就有六个考生相继出事了。
许行丰感觉自己现在精神倒是挺充沛的,就是头疼眼前的题目。
许行丰都想直接按律法支持嫡幼子了,毕竟按律法写,至少有理有据,但明明知道这不是知州心中想要的,写出来也不过得个中下,唉。
许行丰苦恼不已之时,突然好像摸到了些思路了,不依不靠,是为中,亦为忠,忠的是官家,而非任何一边,只遵官家指令行事,不多思多谋,即为纯。
所以其实知州是想他们这批考生之中的有能之士,以后是个纯臣,只忠自己眼前之事,不做无谓争执?
许行丰觉得自己悟了,而且除了这个思路,旁的似乎也行不通的,也只得这样作答。
最后许行丰则围绕这个纯字作答的,修修改改,到最后一日中午才算作答完毕。
昨晚考院又抬出去了好几个考生,让人心有戚戚,许行丰现在实在感谢自己这几年天天早上打拳,不然窝在屋子里读书,只怕也跟他们今日差不多。
许行丰跟个小学生一般乖乖端坐了一下午,可算是熬到了收卷的时候。
交了卷,得了知州命令可以自由活动了,许行丰跟出了鸟笼的小鸟似的,恨不能直接飞出去。
出了号房,许行丰发现大家体力明显没三日前那般充沛了,但脸上都轻松了许多。
“这策问的题目倒是不难,我感觉我做得都挺顺手的。”
“嗯嗯,确实不难。”
许行丰不仅听到张子轩同史承宇这般说,周边不少人都在兴奋的说策问题做得不错。
许行丰自然不会同他们说策问坑才大,然后大大咧咧同他们讨论党争的事,毕竟自己还想好好活着。
“不过最后一题有些怪,我瞧着反而像律法题,不像策问。”
听了张子轩这话,许行丰摸了摸自己鼻子,不作回应,心里只想说,人家这问的天家的事,可是顶级策问了。
考院内因为策问简单,今晚比三天前可是热闹轻松了许多,许行丰只想感叹一句城市套路深,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呀。
经历了前面两场的心力交瘁,律法总算是让许行丰轻松了许多。
上次文会,便出现了破案,果然如学子猜测的一般,这次乡试律法题六道题里最后一道还真是破案。
不过不管是破案还是判案,都是许行丰优势所在,答题顺畅无比,第二日下午便将六道题都答完了,这还是许行丰放慢了速度,怕自己作答太快,后面又得干坐着无聊。
许行丰这边除了感觉闷热,身上不停出汗,心情还是很愉悦的,而考院的各个号房里的气氛却如这烈日灼烧一般让人窒息。
臭号基本全军覆没了,每天下午是抬出去一茬又一茬,基本没停过,其他座位上身体虚弱些的也都被抬走了。
许行丰这般看起来精神闪奕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考生们都蔫蔫的,无精打采,一个个臭得跟从粪缸里刚捞出来的似的。
许行丰最后一天心情是又愉悦又焦灼,愉悦的是考卷全部答完了,焦灼的是这干坐着真的是度日如年,早知道昨日答题更慢一些就好了。
要是被旁的考生知道许行丰这心理,估计会直接一个麻袋套头,拖到巷子里将许行丰暴打一顿。
许行丰在感觉自己脖子僵的,腰也酸疼得不行的时候,终于看到考院中央的最后一个漏斗也流干净了,真的是老天保佑。
许行丰嘴角的笑容是压都压不住了,特别是考卷被上收完后,许行丰只觉得人间值得。
知州确定考卷没有遗漏后,便宣布此次乡试结束,所有考生跟着官差,按照次序从刚开启的内院大门出去。
等所有考生都出了内院,官差又一一点名核实考生身份,确认无误,才将考院外院大门打开。
门开的那一刻,许行丰感觉心情都跟着明亮了几分,在这四方天地里待了九天真的跟坐牢似的。
本来待了九天,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许行丰只感觉自己要被熏吐了,这馊味也太浓了,比臭水沟还臭。
同许行丰这等参考完了的考生出来的,还有这九日相继晕过去了的考生。
有些已经醒了,但精神还瞧着不济,也有些看着约摸是发了高烧,脸正通红,在担架上躺着,还有两个,居然丧了性命,这大热的天,身体已经有了味道,也不知道待会抬了出去,家人如何接受。
许行丰以前只听夫子和同窗们讲过,今日亲眼得见,不由得唏嘘,人生无常呀,都是来渡劫的。
王熹、张亮、史风三人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就怕自家的公子出了意外。
出外考院也是按照序号的,许行丰排位第八,自然是前面的,王熹他们来得早,站在前排,看见自家公子虽然瞧着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但精神头还挺足的,这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迎接自家公子。
“好了,我们往外走一些吧,别堵着路。”
“嗯嗯,这些日子可担心坏小人了,就怕公子你有个闪失。”
“我的身体你还能不知道,不过是这几天不能洗漱难受罢了,旁的不会有问题的。”
许行丰主仆站在外面好一会,张子轩同史承宇主仆才都出来。
张子轩还好,瞧着有些苍白,但是还全正常,就是史承宇瞧着不大好,跟被妖精吸走了精魄似的。
“承宇,你三日前瞧着不是还行的吗,怎么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