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劫匪惊异的目光中,柳得娃端起酒浇在了地上。
被酒浇过的石头立马冒出了一阵青烟。毒酒。
瘦猴不可思议地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杯是毒酒?”
柳得娃咧着嘴笑道:“我就是知道。”
瘦猴愣在原地,“这本该是我喝的。”他抬头看向刀疤老九。
劫匪团都屏息看向刀疤老九,林场帮轮盘赌他们见过很多次,丧命的才是输者,但瘦猴却还活着。今天这局是输是赢,要等老大定夺。
刀疤老九面怀感激地看着柳得娃:“我,我们,输,输了。”
听到这句话,顾佳佳心中揪着的弦突然放松,倒了下去。
瘦猴的脸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但不同于往常谄媚的坏笑,这次他脸上的笑容是真正的微笑,“感谢柳兄不杀之恩。我这条命,是你给的。”
众劫匪都动容了。做劫匪实属无奈,若不是生活所逼,他们也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混江湖风里来血里去,打打杀杀见惯了,遇见对手必须置之于死地。“你若不杀他,他便杀你”是他们谨记的江湖铁律。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可今天,他们从柳得娃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对生命的尊重!什么是人性的光辉!
他们恨不得抱住柳得娃用他们铁针一般粗硬的胡须在他脸上摩擦,来表示对他的喜爱。
刀疤老九拿起三个包袱一个牛皮水袋丢给了柳得娃:“这,这,这,里……”
瘦猴接过话:“这里面有银子,有金创药,有干粮,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诸位路上一定用得到。”
刀疤老九露出大大的微笑,不住点头。
一行人就此别过,刀疤老九搂着瘦猴的肩膀,在众匪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一声声豪气冲天的大笑始终萦绕在山林间。
柳得娃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王云飞已经给顾佳佳伤口上了药。顾佳佳闭眼靠在树上养神。
王云飞走到柳得娃身边叹道:“这帮劫匪也没有那么坏,都是为了活下去。”
柳得娃说:“你有没有发现,刀疤老九笑起来好像都有点结巴。”
王云飞一愣,转身不再理他。
顾佳佳虽然疲倦至极,虚弱地问道:“刚才环境那么嘈杂,我想你应该听不到鸟的提示,你怎么知道那杯酒是毒酒?”
柳得娃摘下帽子,帽子上有一坨鸟屎,“那只鸟很聪明,知道我可能听不到,所以在我摸到那杯毒酒的时候,拉了一坨大便在我帽子上面。”
王云飞和顾佳佳两人惊住了,原来动物如此聪明,居然能想到这个妙招。
柳得娃看着帽子上的鸟粪,皱眉道:“不对。”
“怎么了?”王云飞问道。
“这只鸟好像有点便秘。”
王云飞愣在原地,不停地告诫自己,我是犯人,我是犯人,我是犯人,绝对不能再添一条谋害押送官的罪名。
三人吃过干粮继续西行。没多久就走出了山林,来到了官道上。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早已累得不行,但经过了好几个客栈,他们都不敢进去。进黑店被打劫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谨慎了许多。
但是走到八仙客栈门口,三人都停住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客栈,今晚就住这了。毕竟,没有一家黑店会有这么多人。
八仙客栈里人声鼎沸,酒香四溢。如果这也是黑店,那天底下就没有白店了。
三人走进客栈,发现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人。店小二挤过人群走到三人面前,点头哈腰笑道:“官爷,吃点什么?”
柳得娃:“红烧肘子,火爆腰花……”
顾佳佳打断了他:“给我们找一间客房。”
店小二面露难色,说道:“几位爷,实在对不住,今天小店客满了。”
顾佳佳不愧是老江湖,掏出三文钱递给小二,问:“现在呢?”
店小二看着手上的钱,“爷,真是没有客房了。”
顾佳佳一咬牙,掏出一块碎银丢了过去,问:“现在呢?”
店小二还是一脸为难:“真真是没有客房了呀。”
顾佳佳一狠心,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块银锭。柳得娃在他脱手之前抓住了,转头问道:“如果我们把这块银子丢给你,你的回答是什么?”
店小二咽了一口口水,道:“你们要不要先丢过来试试?”
三人使劲摇头。
店小二脸色一变,冷冰冰道:“没有客房就是没有客房,柴房,马厩都住满了人,连我的屋子都被掌柜的卖给客人了。”
柳得娃失望至极,看着店小二手里的银子,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能不能把银子还给我们?”
店小二掂了掂银子,收进怀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三位若是吃饭,拿号排队点菜就行,若是住店,那请另找他家吧。”说完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顾佳佳眼看就要发作,立马被柳得娃、王云飞两人拖了出去。
“我要杀了他。”顾佳佳怒骂道。
王云飞劝道:“顾大人,忍忍吧,咱们已经不同往昔了。”
顾佳佳一想:是啊,他现在只是一条失势的走狗,再不是当年在东厂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红太监了。愤怒的拳头也垂了下来。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笃笃笃”地走到三人身前,问道:“老板,住店吗?十二时辰热水供应。”
柳得娃问道:“有吃的吗?”
老太太点点头,“有,好吃得很。”
顾佳佳问:“不是大通铺吧?”
老太太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老板把我们客栈当什么地方了?都是豪华双人床,额,三人床的也有。”
顾佳佳无奈,只能点点头,跟在老太太身后朝一个黑暗的巷子走去。
三人都握紧了手边能找到的武器,准备一发现不对劲就抢先把老太太抓来做人质。
好在走了不远就了老太太口里的客栈。
灯光昏暗,走进去就能发现这只是一间民房,里面有若干木板隔出来的隔间。老太太端起油灯领着他们走到最大的一间屋前,照亮了屋子。
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虽然破旧,倒也干净。
顾佳佳问道:“多少钱一晚?”
老太太:“一人一晚三文钱。”
柳得娃说:“那刚才顾大人一下就送出去了半个月房费。”
顾佳佳脸红着掏钱递给老太太。
柳得娃追问:“有什么好吃的吗?”
老太太:“再给我五十文,我给你们做去,有酒有肉。”
三人坐在厨房的饭桌前,微弱的油灯和老太太土灶里柴火闪出来的光都让人感到宁静而舒适。谁都不想说话。
反而是老太太一边做饭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王云飞见两人都不想说话,接过了话头:“去西北,甘肃。”
“西北?那可远啊。你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啊。”
王云飞一听,心中不悦。我长得这么显老吗?
那两人一听,心里也别扭,他怎么成我爹了?
但三人都没有反驳,谁舍得反驳一个给你做肉汤面的老太太呢?
王云飞又问道:“老人家,这个镇子上是有什么产业吗?”
老太太往锅里打进三个鸡蛋,说道:“哪有什么产业?年轻人都被抓去充军,做壮丁了。”
王云飞又问:“那为什么前面客栈里这么多人?”
老太太道:“这还不是何家庄那个何大善人,非要给自己女儿搞一个比武招亲。这些混江湖的都想去碰碰运气呗。”
比武招亲?柳得娃眼前一亮。
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肉丝鸡蛋面,还有一壶酒。老太太先去休息了,临走之前往锅里添满了水,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火,恪守了十二时辰热水供应的承诺。
柳得娃吃面的时候就一直斜眼看着另外两人,顾佳佳和王云飞当然有所察觉,但是谁都没理他。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酒足饭饱,柳得娃实在憋不住了,撺掇大家:“我们去参加比武招亲吧。”
顾佳佳不耐烦:“你能不能有点职业精神?你出来是干嘛的?我们三个人里有哪个人能上台?老王,你能上台吗?”
王云飞摇头:“哪里见过充军路上顺带成亲的犯人?”
顾佳佳:“大饼,你行吗?”
柳得娃:“我行啊。”
顾佳佳顶了回去:“行个屁,那个客栈里高手如云,你一上台,必死无疑。”
柳得娃:“那你,你上去,你武功高。”
顾佳佳瞪着柳得娃。
柳得娃也好像意识到不对,改口说:“那我们去看看总行了吧?”
顾佳佳摇头:“我们是押送人犯的,不是出来云游的。”
任柳得娃软磨硬泡,顾佳佳就是不答应。
这一夜,何家庄通宵张灯结彩,为明天的比武招亲做最后的准备。
何大善人眯着眼看着这喜庆的场面,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京城里,刘公公收到刘场长来信,得知三人并没有死。于是他连夜密召“天地双煞”,发出了刺杀指令。
看着“天地双煞”的背影,刘公公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