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得娃眼眶含泪,一把拉起顾佳佳,攥住他的胳膊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佳佳的胳膊有伤,被柳得娃这么一攥,更是疼痛钻心。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掩盖自己抛下他们两人的事实。
见顾佳佳不说话,柳得娃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引开狼群,我们三个人是一路的,你要死了我们怎么办?”
柳得娃呀,居然误认为顾佳佳抛下他们是为了引开狼群。
哪有这么傻的人啊?
“你先把手松开。”顾佳佳这会儿当然顺着柳得娃的话说,“只要你们两人脱险就好。我这点伤没事的。”
听到没事,柳得娃立马松手。顾佳佳没有准备,重重地摔在了炕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柳得娃一抹眼泪说道:“多亏了你,上山的时候一匹狼都没有,路也很好走。晚饭吃得也不错,客栈的伙计还给我们烤鸡吃。”
顾佳佳虽说饿得厉害,但头脑还是清醒的,问道:“客栈?西峰客栈?那不是在西峰山半山腰吗?”
“不是那个西峰客栈,是西风客栈。”柳得娃做出了解释。
“什么西?什么风?”
“西北风的那个西风。”一个伙计提着食盒子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蹭人家的热度啊。”顾佳佳不满。
伙计从食盒里端出粥和咸菜摆在炕桌上,盘腿坐在顾佳佳对面,笑道:“你怎么这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工商衙门来暗访的呢。”
柳得娃扶起顾佳佳。恶斗群狼,拄拐上山,肚子早就空空如也,顾佳佳端起粥就往嘴里倒。
伙计叼着牙签,笑道:“我们这是自嘲。把客栈开在这人迹罕至的恶狼岭上,只能喝西北风了。”
“那为什么不叫西北风客栈呢?”顾佳佳不依不饶。
伙计把牙签一抽,急道:“行,我承认我们想蹭人家店名行了吧。人心底那些事,你干啥非要挖出来呀。”
顾佳佳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掰开一个窝头,转移了话题,“这客栈就你一个人?”
“一共四个人。老板带着另外俩伙计去送货了。”
“你这还有快递业务?”
“啥呀?给我们帮主送人质过去了。”
“人质?你们是干什么的?”顾佳佳不解。
“开黑店的,我昨晚就和那大饼说了。”
顾佳佳转头看着柳得娃,两人眼神一对,都大笑了起来。
伙计也跟着笑道:“不信呐?你们想想,我们一个客栈,开在荒无人烟的山顶,不奇怪吗?”
想到这,顾佳佳笑容消失了,这伙计说得有道理啊。客栈一般都开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可是这客栈开在山头,一不靠官道,二不靠景区,没有人流量,怎么做生意?
伙计看出了顾佳佳的疑问,解答道:“我们的产业链是这样的:在这里守株待兔,碰上迷路或者来探险的游客,劫持他,然后让他家人付赎金,我们放人。正经黑道买卖。”
“你把这话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顾佳佳的余光已经在找这炕上趁手的兵器了。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一单,我根本不想接。”伙计身体向后一挪,靠在墙上,舒适地说道:“后天是月底,我们这个月的任务是绑六个人,我们已经送过去了八个,属于超额完成任务了。如果再加上你们三个,十一个,那完了。下个月的任务就得升到十一个。那犯不上啊是不是。我就是个打工的,干嘛那么拼命。”
伙计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我想绑架你们,你们三个人,我一个人,我也绑不了啊。迷香用完了,蒙汗药也受潮了,不敢给你们吃,怕吃出问题来。那玩意儿伤脑。”
顾佳佳听完这番话,一时间手足无措。而柳得娃不知天高地厚,指着伙计的鼻子说道:“绑架别人是不对的。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顾佳佳拉住了柳得娃的手。
伙计也不恼,笑道:“大人们呐,这世道,可没给我们穷人留下什么活路。”
听到伙计叫“大人”,柳得娃喜上眉梢,但随即故作深沉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官?”
“我又不瞎,你这不穿着官服呢嘛。”伙计盯着柳得娃的衣服问道:“只不过你这官服我从来没见过,胸前怎么画个鱼?你是负责水产采购的?”
顾佳佳听伙计一说,才注意到柳得娃的官服胸前绣了个长着翅膀的胖头鱼。锦衣卫的标准配置都是飞鱼服、绣春刀。但柳得娃的衣服很明显就是裁缝东拼西凑胡乱缝制的,而他腰间的刀,也只不过是一把很普通的刀,就连京城的捕快都不稀得用。
他被骗了,被骗来押送犯人,被骗来送死。可是那帮混蛋,甚至连一套官服都不舍得给他配备,居然用这种粗制滥造的衣服骗他。如果谁敢这么骗自己,顾佳佳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可柳得娃不在乎,还故作神秘地笑道:“我是锦衣卫派出来执行秘密任务的,这个鱼是特殊标记。”
顾佳佳苦笑着,傻子就是好骗。
伙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问道:“你们三个,谁的官大?”
柳得娃指了指外面。
伙计不敢相信,看了一眼窗外,问:“就那带链子练肌肉的大哥啊?”
柳得娃点点头,继续说道:“他是兵部高官,我们负责押送他充军。这位受伤的是……”
“既然是执行秘密任务,你就该少说为妙。”顾佳佳拨开柳得娃的手,打断道。
伙计看着顾佳佳笑道:“你就不用介绍了,我知道,随从呗,路上打打杂探探哨的。”
顾佳佳听到这句话,拍桌大怒:“放屁,狗眼看人低。我是东厂的一等高手,连续三年获得‘东厂先进工作者’称号……”
伙计立马跳下炕,打断道:“您真是东厂的?”
“怎么?知道怕了?”
伙计把柳得娃往门外推,边推边说:“趁着掌柜的他们没回来,你们赶紧走吧。”
柳得娃扒住门框,问道:“那他呢?”
“这个太监留下来,我们帮最恨太监了。这帮阉人胡作非为,草菅人命,我们见一个砍一个。”伙计恶狠狠地说道。
顾佳佳冒出一身冷汗,糟糕,看来东厂在江湖里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柳得娃叫道:“好汉饶命,这个太监是好太监,独自一人下山帮我们引开狼群,所以才身受重伤。”
“你确定他不是自己偷偷溜走?”
“他绝不是那样的人。”柳得娃看见王云飞闻讯而来,继续说道:“我们三个人是一路的,一个都不能少。而且,你现在一个人也打不过我们三个。”
“那行吧。”伙计转变得很快,“那你们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吧。”
“算了吧,我怕你下蒙汗药。”柳得娃一脸真诚。
“哎呀,我的奸计没法得逞了。算了算了,我大哥总说我,老实人吃大亏。你们走吧。”说完从人缝中挤了出去。
顾佳佳对着门口两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走。”
柳得娃,王云飞收拾好行李,搀着顾佳佳走出了客栈。
一行人沿着原路下山,经过了昨晚恶战群狼的地方,三人原地休整了一会儿。顾佳佳气色突然好了起来,和大家分享了昨晚他独斗群狼的英勇事迹。
王云飞听完,问道:“那群狼为什么突然停止进攻?”
顾佳佳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只知道山上传来一声狼嚎之后,它们就夹着尾巴撤了。”
王云飞转头看着柳得娃,眼神里流出疑惑。
柳得娃没有理会,说道:“歇得差不多了,赶紧下山吧。”
这时,有个声音从一块乱石后面传来:“呔,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