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带来的人已经将周围都围了起来,这处海滩是她专门选过的,不是其他地方那种沙子,而是淤泥。
她并未见过怎么利用海水晒盐,只得根据自己脑海中还未遗忘的知识来设计。
人多力量大,不过几天的功夫海边便出现了一块块盐田,测试了一下,防水性还过得去。
利用涨潮的时候海水灌入较浅的盐田,等暴晒一天后,浓缩过后的而海水转移到地势更高也更深的盐田中,再次暴晒浓缩。
等开始出现结晶的时候,将海水舀出来,通过早已设置好的过滤器。
一个用木头做的大圆桶,里面依次放了沙石,棕麻,竹炭,草木灰,棉花,最后用麻布封底。
最后再将过滤出来的水烧干,就得到了雪白的精盐。
虽然这盐中还有很多杂质,但姜回已经很满意了,这比她平日里吃的青盐口感不知好多少倍。
第一份雪花盐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二十四。
姜回派人马不停蹄的将第一份盐给康帝送去,大康境内盐矿极少,除了中州,其他地方发现的规模都过小。
而且温家那处盐矿藏得极好,愣是没人发现。
而大康有很长的海岸线,用海水晒盐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阿弟,还有三日便是我的认亲宴,这处我实在不放心,恐怕得你留下来看着了。”
姜归有些委屈,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些年越是了解她,他就越是觉得自己幸运。
这样一个心怀天下,傲骨凌然的人站在他前面,让他生不出一丝阴暗的想法,他都快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日子飞快的到了九月二十七日,整个郡守府张灯结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结婚呢!
姜回穿着深蓝色的官袍在门口迎客,这是上次随着杨光的处罚圣旨一起来的,是女子衣袍的制式。
但在裙摆和肩部有有些改动,上面绣的瑞兽也变成了雌性,比起日常的女子衣袍少了分婉约,多了份大气。
她这次的认亲宴其实办得很匆忙,按照大康的习俗,一般都要提前三月左右便发帖子,方便客人安排。
而且海州又偏远,她还以为来不了多少人,可没想到接了帖子的都来了,本人抽不开身的还派子女或者女眷过来。
当然还有些没递帖子的也自请上门,人家提着礼品上门,她自然不好在这样大喜之日将人拒之门外。
若非上任郡守是个铺子的,今日怕是连桌椅都不够。
姜回站在门口脸都笑僵了,身旁唱礼的人声音却越来越大。
“甘州苍家嫡次子苍玖送白玉茶器一套,软金缎五匹,雨前龙井一斤,四喜各一担!”
“中州温家嫡长子温修贤送岩松画作一幅,上好文房一套!”
“丞相府鲁羽送玉棋一套!”
“漠河县衙带全县民众丰收图一幅!”
“漠河职业学院送雕塑一尊,名曰新生!”
……
唱礼还在继续,刚开始时,宾客听见那些昂贵的礼品还没什么感觉。
毕竟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缺钱,可后来看见那一幅画风幼稚却又充满真情和丰收图,那一尊冰冷却生机勃勃的雕塑时,众人看向姜回的目光终于发生了转变。
他们在场的很多人都是不请自来,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结交一下,日后为自己的家族牟取利益。
毕竟姜回这一路走来 还是第一次办宴会,他们以往是想送礼都没机会。
温修贤定定的看着那一尊雕塑,整体是白瓷做的,那是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人,一手摊开一本书,书上有劳作的老农,有读书的幼子,做工的妇人……
一手持长枪,枪尖所指的方向有跪伏的敌人。
雕塑看上去很精美,显然不可能是这段时日赶出来的。
代表学院前来的是一名年轻中年男子,他紧张的解释:“这雕像早就做好了,本来是要竖在学院门口的,这次时间太急了,来不及做新的。”
姜回笑了笑示意他入座,接着招呼下一位客人。
“阿琦,我今日才明白我和姜回之间的距离。”
温修贤的声音有些飘渺,商琦不解的看向他,温修贤继续说道:“她是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松柏,坚韧挺拔,傲然面对世间的一切。”
“而我不过是被人精养在园子里的盆景,乍一看生机盎然,实则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阿琦,我要去游学了,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能找到属于我的土地,修正自己生长的姿态。”
商琦被他这一番话砸得有些懵,等他反应过来时,温修贤已经走到门口和姜回辞行了。
他匆匆赶上去,与姜回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追着温修贤的脚步而去。
见他独自一人,甩开了温家的随从,往一个小巷子走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追上去一把将人薅住,大骂:“你是不是傻!你要去游学你就去,你老老实实的回去,拜别父母家人堂堂正正的出去。”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让你家人怎么想,你父亲就你一个嫡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 温家怎么办,你让跟你来的随从怎么活!”
“温修贤,你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了,你享受了温家那么多年的供养,怎么该你挑担子的时候就想甩手离开,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你说姜回是土里长出来的松柏,你觉得温家局限你了,你就想离开,一走了之!”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认为是局限的院墙在你未长成之前给你挡了多少风雨。”
“而且谁说院墙里没有土了?谁说院墙里长不出参天大树了?你用尽全力去长了么?你温家那土地比人家姜回长大的地方不知肥沃多少倍,你自己没长成材,你有什么资格逃避!”
“你的确比不上她!”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你今天若是执意要走,我们兄弟情谊便了结于此!”
商琦说完一把甩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修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看着便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泛起湿意。
模糊之中,他看见温家的随从一脸担忧得朝着这边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