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踏上江湖,安文本想着让自家大伯教授自己修行。可晚上见了父亲才是知晓,大伯安得元送自己回来不久便又离开了。
来去自由的行径不免让祖父安长兴在饭桌上一顿好骂。
眼看想法落空,安文急忙追问大伯去向,却是安军答话道,
“文啊,别想了。我出了趟门回来都没能再见到他。”
“父亲身边太危险了,你若是想让他教你武功是不太现实的。”
安军偷偷瞧了眼祖父,
“而且就算你找上他,他也不敢带你。”
眼看想法被安军讲出,安文左右看了看同样停下动作的祖父和父亲,酝酿了稍许才是开口,
“是的。我想去修行。”
“爷爷,爹。我要去江湖上看看,去找回阿金。”
瞧着自家儿子一脸坚毅,双拳紧握,安得宝内心虽担忧,却也不想反对。
可转眼瞧着闭眼思索的父亲安长兴,安得宝正要开口一同劝慰,却见安长兴睁开眼睛,眼神扫视过来,
“跟着他去是万不可能的。”
紧接着长叹口气,而后话锋一转,
“找个行好事的山门吧,那个柳长河他们家是叫山海盟吧。”
“咱对不起人家,把你送过去学着点本事给人家也帮帮忙吧。再遇着人回来,看看能不能请人家教你。”
等着祖父数落的安文忽的听到预料之外的答案,提着的心顿时又落下。
噙着泪水,安文重重点头,
“出去记着护着点自己。就算咱要给人家报仇,也是得等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时候。”
“在这之前,可别让你爷,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长兴揪着自己衣襟,声音低沉,也充满着无奈。
安文努力不去暴露心思,此时被祖父点出,却也只沉默着。
而后离开位子,给祖父和父亲重重地叩了头。
...
连着三日,安文跟着姜夜白在武城来回穿梭,帮衬着修复房舍,救治伤员。忙碌之中等待着,却迟迟不见柳长河与杜如山归来。
城主府临时布置的偏厅中,安大峡也就这般静静躺了三天。而终于在三天后,山海盟来了人。
刚刚简单修复的偏厅中,三名浅蓝素衣少年围着厅中央的棺椁,只静静伫立着。
中间少年年龄稍长,腰佩长剑,抱着臂膀,闭眼冥思。
旁边两少年眼眶微红,垂着眼帘,目光无神却始终游荡在面前冰棺中安大峡身上。
踏踏脚步声响起,不一会便见凌不武与姜夜白陪着安文来到偏厅。
迈步进这屋子,顿时似与外界隔绝。工人的嘈杂声,风声,虫鸣尽皆不见。
安文一脸凄凄站在门当前,却不知如何动作。
姜夜白刚要开口介绍,却是素衣少年中体格稍稍壮硕的一位闪身近前。溢散的气机直冲的安文衣衫沙沙作响。
好在凌不武恰如其分的上前半步,替安文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击而来的气势,但也仅此而已。
“嗯?”
闭眼少年轻嗯一声,抱着臂膀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也要有所动作。
而另一名方才同样瞧着冰棺的负剑少年此刻仅是冷漠瞧着。
却见壮硕少年眼神向后瞥了下,而后收敛气势,只伸手从安文手中轻轻抽出了安大峡留下的那把侠刀。
看着面前高出自己小半个头的少年转身往回走,安文眼眶泛红,呼吸粗重,却也无话可说。
“安文是吧?”
中间佩剑少年此时已然睁开双眼,凌冽的目光直似要撕裂面前一切。
“是。见过几位师兄。”
迈步上前两步,却又止住。安文此时隔着棺椁,目光却好似落定安大峡尸身之上。
“嘁。”
拿走长刀的少年似是不屑,只闭上眼睛,倚靠着棺椁站定。
佩剑少年并未理会旁的声音,
“我名一羽。我们替师门带回大峡,顺便告知你一些消息。”
身后站定的姜夜白皱着眉头,看了凌不武一眼,似是疑虑要不要退开。却见凌不武一脸严肃,反而又上前半步。
注意到凌不武动作的少年眼神挪动,神情稍稍放松,
“二位不必紧张,这话也同样与二位有关。”
安文抬眼看向面前之人,抿着嘴频频点头。
“武城此番动荡到此为止,今后将由皇朝负责。山海盟与星刹皆不会再插手此间事务。”
“几位师叔也暂时不会再过来。不知今后你能否跟着这位姜公子一段时日?”
一羽边说着,眼神却是看向姜夜白。
闻听此言,安文有些意外,一时又失了神。可转念便又明白,自己这般作为,怎还可能让山海盟接纳自己。
失落的目光再次落到棺椁之上,安文此时像是快要窒息的落水之人,无处抓握。
“自无不可。”
身后传来姜夜白声音,安文虽然知晓自己若要跟着,姜公子不太可能拒绝,但此时既定的修行念头却好似石沉大海,一时又失了心神。
“好,那便多谢姜公子和这位凌前辈。有二位护持,安文暂且也不会有事。”
一羽向后伸手,却不见动静,瞥了眼身后站定的师弟,轻声开口,
“拿来。”
身后之人睁开眼,剐了安文一眼,极不情愿的才将手中长刀递了过去。
接过长刀,一羽微微弹出刀身,瞧了一瞧,
“川师弟并无恶意,不要介意。”
一羽眼神与安文对视,手指托着刀身递到面前,
“这把刀名作侠,心有信念,可破万物。”
“留给你,勿要辱没了它!”
安文眼眸微张,又是意外一羽如此举动。
愣神之间才反应过来刀已到了面前,紧忙抬起双手接过,重重握持住。
“谢谢师兄。”
颤声感谢着,安文似是又握住了那份寄托。
一羽让开身子,安文前迈两步,此刻才是看清安大峡那安静的面孔,眼泪泛着眼眶又险些滚落。
“我去和公孙城主知会一声我们便动身。”
一羽说着便抬脚往外走,路过之际仍是与凌不武姜夜白一一点头。
只见山海盟两名少年打开棺椁,负剑少年拿出一枚玉珠运功发力。口中呢喃不停,片刻后将玉珠放入安大峡口中。
便见两人小心扶起安大峡,而后由被称作川的少年背负起来,腰身上又捆了一道红绳。
踏前两步,却见少年顿住,微微侧头,
“我叫杜川,对你恶意很大!”
“别让我再亲自找你收回那把刀!”
说完便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直直向外走去。
目光落在棺椁上的安文似是没回神,并无反应。却又好像听到了,握持着长刀的手再次紧握,攥得吱吱作响。
另一名少年仍旧携着冷漠眼神,同样顿了一顿,
“白骏州。”
“保重!”
迈步而出的二人恰逢返身回来的一羽,三人相视点头,便闪身离去。稍稍落后的一羽看向屋内的安文,同样只留了句,
“师弟保重!”
长长声音回响脑海,安文朝门口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