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场景飞速龟裂、又如雪花般纷飞，最后重组拼凑成了另一幅画面。
这一次，是在巍峨壮阔的城墙之下，小师妹牵着一匹烈马一身红裙被风沙吹的猎猎作响。
“师父，你总说若我是男子该多好，你心里总认为我不如师兄。”
小师妹高昂着脑袋，与城墙上伫立着的那抹青色身影遥遥相望。
或许是距离太远、又或许是风沙太大，温青梧看不清那道身影的面容，可她知道，那是她们的师父。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比他们任何人差！”小师妹双手呈喇叭状贴在脸上大声呼喊，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随后迅速抹了把脸，毫不犹豫骑上烈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青梧被迫跟着，可双眼始终盯着那道青色的身影。
“师父！不要难过！”
问不听背后血肉模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不信师父会瞧不上小师妹。
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城门上的那道身影缓慢的迈了一步，没有愤怒的指责，也没有急切的挽留，只有悲伤隔着漫漫黄沙将她裹住。
“你怎么能这样误会师父！”温青梧的身体如同灵魂一般漂在小师妹身前。
“快去给师父道歉！”
她张开双手试图拦住策马狂奔的红影，又亲眼看见那道身影从她身体穿过。
再转身，场景又变了。
金砖玉瓦的大殿，两道身影被围在其中。
高台龙椅上，身穿黄袍之人面容隐匿于白雾之中，他缓缓起身，闲庭信步的朝两人走来，突然叹了口气道：“年少肆意又如何，天之骄子又如何。”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把银色手枪，漆黑的枪口直指被困的两人。
温青梧瞳孔微缩。
怎么会？这分明是古代的装束，为什么这人手上有枪？
“问不听，你这一生啊！总归是要被女人拖累致死！”戏谑的话音才落，男人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火药的味道弥漫在大殿内，温青梧错愕的看着为小师妹挡下子弹的师父。
“师父！”她一脸惶恐，颤声冲到问不听跟前。
没有预想而来的倒地，也没有血溅当场，他的身影甚至没有丝毫偏移，双手攥着小师妹的手臂，牢牢将人护在身后。
“你的杀手锏，似乎没有什么用。”问不听声音仿若淬了冰，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想再试试，他们能不能留住我？”
他抬脚轻轻上前一步，围着两人的守卫皆不约而同后退一步，似乎他们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中枪的伤者，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明黄色的人影沉默着，手一抬，守卫便恭顺的为两人让出了离开的路。
温青梧靠近明黄色的身影，企图看清仇人的样貌。
可问不听没有做任何犹豫，领着小师妹果断御剑离开。
她也只能被迫跟着两人飞向空中。
身后还传来那人张狂的笑声“我还会去找你的！”
“师父，为什么不报仇？”
“师父，你连枪子都能挡，为什么不干他？”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两道是少女恼怒的声音，另一道则是问不听隐忍的，几乎轻不可闻的闷哼。
“要我说，不是师父你，他根本不可能做皇帝。”小师妹的声音还在耳畔喋喋不休地说着。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问不听的嘴角早已溢出鲜血。
“师父！你怎么了！”温青梧看不出问不听到底伤在了哪里，只能焦急的在两人身侧转圈。
身后的皇城越来越渺小，直到完全看不见，问不听高大的身影才在空中晃了晃。
“师父，你是不是老了，连御剑都开始不稳了。”小师妹侧过头，揶揄着。
“你别再开玩笑了，师父受伤了！”温青梧又飘在小师妹身前。
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在心头翻滚。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脱离系统的掌控，在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经把问不听当作了真正的师父。
哪怕这些都是发生在梦中，哪怕师父的疼爱和目光都倾注在小师妹身上。
问不听的手自小师妹的肩膀垂落，不染纤尘的青色长衫，胸口晕开大朵鲜红，他的身体宛若失去掌控的提线木偶，自苍穹之中不断坠落、坠落。
“师父，啊——”小师妹的声音由打趣变成了惊恐。
她御剑快速朝着问不听飞去，温青梧快她一步飘到问不听身边。
“师父！你别睡！”温青梧双眼发涩，泪水将眼前那抹青色身影晕染朦胧，她发疯般的一遍一遍用双手将他托起，又看着那双手一次次从他身体穿过，声音几近哀求的哭喊着：“师父，初见和你说的都是玩笑话，我不想给你砸碗，求你醒醒！”
在她几乎绝望时，御剑而来的小师妹总算赶到。
她抱着问不听，问不听好似睡着了一般，头直直垂落在小师妹肩头。
“师父，师父别睡，我带你回家。”小师妹颤声着，词不成词，调不成调。
她抱着问不听再次朝着苍穹飞去，温青梧急忙跟上。
一转身，场景又是一变。
夜色浓稠，灰蒙蒙的月亮躲在乌云后，她又来到了那个小院里。
这次的桂花树枝桠不再茂盛，孤零零的树干仿佛随时都要枯败。
细雨斜落在屋檐，凝成水珠，一颗颗砸在窗棂上。
朦胧烛光透出，温青梧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师父怎么样了？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急迫，飞奔进了里屋。
灰扑扑的屋子里，微弱的烛光不停晃动，蒲团上直挺挺的跪着一道身影。
温青梧几乎立刻认出了眼前的身影，两步并作一步冲到小师妹跟前问道：“师妹，师父呢！”
回答她的，唯有沉默。
望着一身素缟的小师妹，她忍不住朝小师妹跪着的高台看去。
烛火的微光照在那块漆黑的木板上，金边描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先师 温步庭 之灵位。
“别和我开玩笑！我上一次见师父还好好的！”温青梧望着小师妹咧着嘴笑着。
“哈哈！还好我都学会了！就算他不在了，系统也拿我没有办法了。”
她的语气中都透着欢快，可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望着小师妹的神情又疯又狠。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乱跑！你害死了师父！”
小师妹始终垂着头，白雾后的神色无人知晓。
“你这个罪魁祸首，你怎么有脸跪在师父灵前！”
温青梧扑到小师妹身前，掐着她的肩膀晃动。
这一次，她的手没再穿过小师妹的身体。
“是啊，我怎么有脸跪在师父灵前。”
小师妹的声音带着怨念，和令温青梧诧异的熟悉感。
白雾自小师妹面上褪去，露出了令她惊恐万分的面庞。
“因为我就是你啊！”
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坠落。
“不是，我不是。”
温青梧被吓得跌坐在地，心脏突突地跳，失神的呢喃着。
“否认就能抹去你的罪孽吗？”
‘小师妹’如同鬼魅一般逼近温青梧，冰冷的眼神仿若淬了毒。
“师父是为了你挡的雷。也是为了你挡的枪。如果不是你，师父根本不会死！”
“是你！是你一次次的找死！”
“他明明那么在乎你，你却一次次让他失望！”
‘小师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心间寸寸凌迟，将她的整个灵魂撕扯到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