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李亨率领众人从凤翔进入长安,长安老百姓欢呼雀跃,夹道欢迎。
御史中丞崔器命令:
此前归降叛贼的原朝廷官员们,全部摘下帽子,脱掉鞋子,光着脚丫子,低头弯腰走到含元殿前小广场,向新皇帝磕头请罪!
归降了叛军,在洛阳曾为安禄山伪朝廷卖命的陈希烈、张均、张洎、达奚珣等人,也被收复洛阳的广平王李俶派人捉拿住,押送回长安,都到朝堂前听候惩处。
肃宗李亨命令:
“把他们暂时关押在监狱,听候审判。”
汲郡人甄济、武功人苏源明,多次受安禄山逼迫,始终不接受安禄山任命他们官职,守住了节操。
李亨嘉奖他俩忠诚守节,升任甄济为秘书郎,苏源明为考功郎中。
回纥太子叶护,从洛阳回到长安,在宣政殿进见李亨。
他对李亨说:
“我们回纥军队,在同叛军作战中,战马死伤了不少,请求批准我军在陕西沙苑驻扎待命,我回我们回纥那边让人再送一批战马过来补充军用。
我回来后再领回纥骑兵协助官军讨伐范阳,彻底扫除叛贼残余力量。”
李亨大喜,封他为“忠义王”。他的回纥兵士,都赏赐给精美丝绸。李亨还决定,每年发给回纥军队丝绢二万匹当酬劳。
人人需要穿衣服,相比棉麻,丝绸做的衣服更珍贵。
那个年代没有我们今天结实耐磨的化纤织物,丝绸是那时人们做衣服的上乘首选布料。
在唐朝,桑蚕宝宝和人类联合劳动生产的精美丝绸,几乎可以当货币通用。
丝绸比铜钱更实用,铜钱只能交易,丝绸既能交易,又能自己裁成衣服穿。这样看来,朝廷发赏赐不发铜钱,发给丝绸很正常。
广平王李俶和郭子仪回到长安。
郭子仪战功大,李亨没法封赏,名义封赏就封郭子仪为代国公,物质封赏是让他享受一千户人家的赋税供养,这样的待遇,郭子仪家里已经很富有了。
李亨当面对郭子仪说:
“国家再造,多亏你出了大力。”
郭子仪磕头拜谢,李亨诏令他再回洛阳,组织军队练兵备战,规划向北讨伐。
朝廷养着郭子仪这样的元帅级将领,得不断安排给他新任务,设定新目标,让他克服困难去完成。
张镐、来瑱、李祇、李嗣业、李奂五位节度使,出兵修收复河东、河南各郡县。
叛贼将领严庄,估摸着叛军继续作乱下去,也成不了事了。他悄悄下定决心,背叛了安庆绪,偷偷来长安归降。
他是当初首倡安禄山造反的叛军将领,归降后再让他领兵肯定不合适,李亨让他改行当司农卿。
司农卿也很重要,相当于今天的农业部长,管粮食生产、储粮,百官供应。
叛军独眼将军尹子奇的叛军部队被张镐领唐军彻底打败,尹子奇领残余叛军逃往陈留。
陈留农民勇士趁尹子奇不注意,抡起锄头从他背后突然袭击,一锄头砸在尹子奇后脑勺上,尹子奇当时就翻了白眼,蹬了腿。这个杀害唐朝英雄张巡的元凶,就这么可耻地死毬了。
这位史书上查不到名字的无名农民勇士,用刀削下尹子奇首级,提着献给了官军,受到了丰厚物质嘉奖。奖励了什么,史书上没记,我不敢随意乱写。
尹子奇已死,他的属下叛军全部归降唐军。
好事连连报传,李亨很是喜悦,下令修复宗庙、修缮宫殿,专等太上皇李隆基回长安。
到阴历腊月,太上皇已返程到达咸阳望贤宫。
肃宗李亨命人备齐皇帝车马御驾,带领百官出长安,赶到咸阳望贤宫去迎接李隆基。
李隆基在宫南楼,打开窗扇往楼下看,只见李亨已经换下皇帝黄色龙袍,和文武百官一起下马行走,领百官在楼下朝着他行跪拜礼。
李隆基下楼抚慰,父子俩四目相对,百感交集地哭泣了好久。
李隆基见李亨身上穿着和大臣们一样的紫色朝官官服,即吩咐身边侍从:
“快去拿身皇帝黄色龙袍来。”
侍从拿来龙袍,李隆基接在手里,亲自给儿子李亨披上。
李亨急忙磕头推辞。这表演虚让也够做作的,百官们都看不上他这样客套。
李隆基说: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天下人心已经全部归你。
让我退休安度晚年,就是尽了你的孝心了。
何必还为个皇位推辞来推辞去的?”
李亨这才答应下来,请李隆基登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百官齐喊:
“恭喜太上皇归来!太上皇安康!太上皇万寿无疆!”
这天晚上李亨侍宿在咸阳行宫,李亨和李隆基床挨着床,畅叙父子亲情,聊到很晚才入睡。
第二天清晨,文武百官早早起床,匆匆吃了早饭,迎奉太上皇启驾。
李亨亲自为李隆基牵着马车前面的皮带,表示孝敬父亲。
只往前走了几步,李隆基就不允许他继续这样做了。李隆基对李亨说:
“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啊。在马蹄边上行走不安全。”
于是李亨骑上自己昨天来时骑的那匹枣红马,在马车前面充当引导员。
李亨骑马在前面走,故意让马靠边行进,不敢挡在马路中央,怕影响李隆基乘坐的马车前行。
李隆基对身边侍从说:
“我当皇帝五十年,谈不上尊贵,如今我是当今皇帝的亲爹,这才是真正的显贵无比了。”
到达长安,李隆基在含元殿接见抚慰官员和城中百姓。
他到长乐殿拜九庙神主,恸哭了好长时间,不知他哭谁,为什么哭。
李隆基又到兴庆宫,决定在这里居住。
李享又请求把皇位让给李隆基,他自己搬回太子东宫去住。
这时还在谦让,在百官看来,李亨的举动已经很虚伪可笑了。
李隆基当然不允许,拿出传国玉玺给李亨。
李亨哭着接受下来,出来登上丹凤楼,又颁诏大赦。
大赦令特别说明:和安禄山一同谋反的,大奸臣李林甫、大恶棍杨国忠的儿孙后代们,没有资格享受此次大赦待遇。
李亨封李俶为楚王。加封郭子仪为司徒,加封李光弼为司空。
其它护驾平叛功臣,升官高低、赏赐多少,各不相同,这叫论功行赏。
朝廷追赠忠于唐朝、死于忠义气节的人荣誉称号。他们是:
李憕、卢弈、蒋清、
张介然、颜杲卿、袁履、
张巡,许远、姚訚,
南霁云、雷万春。
人虽不在了,给他们名誉上提升官职,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
英灵的子孙后代都得到升官安置、善待福报。
为了抗击安禄山叛贼,奋勇作战,壮烈殉国的英烈们,永垂不朽!
李亨又诏令全国各郡县租赋,减免三分之一。全减免不可能,那样国家机器没法运行了。
李亨册封张良娣为淑妃。当然,她不贤淑,她陷害死了李倓。淑这个字,实际她不配。
李亨有十四个儿子,各有进封。
拜授李辅国为殿中监。这是个奸恶之臣,可惜李亨不能识察他的奸恶。
诏令罢免韦见素、裴冕、房琯三人宰相官职。
宰相这样的重要位置,被罢免了不一定是因为能力不行,犯了错误。
这样的位置待久了,容易形成朝廷内外官员勾结、利益固化的官僚集团,造成皇帝大权旁落,所以过几年就换一换宰相。
改用苗晋卿为侍中,王屿为中书侍部,李麟为中书门下三品。
朝廷内外一片欢腾。
英烈张巡追封扬州都督,许远追封荆州都督。
张巡儿子张亚夫,许远儿子许玫都封了官职。
英雄献命,换来和平。有人享受着抗叛英灵的胜利曙光,不思感恩,诽谤张巡,说他死守睢阳,死得不值。
还说张巡残忍狠毒,军队没有粮食吃了,他居然让兵士分着吃了他老婆的肉。这样的行为野蛮,不符合文明教化。
一时颠倒黑白的汉奸言论甚嚣尘上,没有人为张巡发声鸣不平。
张巡生前的好友李翰实在气不过,写了奏表给李亨,以申张正义,奏表大意说:
“张巡领几千人抗击叛军十几万人,人亡粮绝还不投降,除了他谁能做得到?
这样的艰苦卓绝处境,要是让非议他的这帮人去面对,他们早就投降叛军八十回了!
他以一己之力,拼死守睢阳,保住了江淮地区,保住了我朝平叛经济来源地!
他没能等到陛下之师到来,他英勇殉国,死在了平叛胜利的前夜!
那么多官员在他周边郡县拥兵自保,坐看他被叛军消灭,没有人去救他。
睢阳存粮,被我方高官下令调走,张巡他们的救命粮被送给了敌兵享用,谁为他们主持公道了?
城中无粮食充饥,兵士纵使忠勇满腔,哪有力气打仗?
兵士吞咽茶纸树皮,烧吃老鼠麻雀,煮吃箭袋牛皮!但凡有口饭吃,谁吃这些!
面对极为特殊的困境,他遵从他妻子的遗愿,让兵士煮吃了他妻子暂且充饥,人多么无奈才会这样!兵士们吃他妻子时,张巡不心如刀割么?
他为国舍了命,换来了江山社稷安宁。换来活下来的人们嘴闲得胡侃和诽谤!
活着的人身受其恩,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在满嘴胡咧咧污蔑诋毁他!
被污蔑抹黑,张巡的在天之灵能不寒心么?胡说他的人简直丧尽了天良!
污蔑他的这些人,心里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