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头扎入了皮肉之中,裴若桥也只来得及一声惊呼,就被裴冉推落在地,小身板就那般摔在了地上,没了生机。
原本粉嫩的小脸逐渐透着青白色,瞳孔失去光泽,不再璀璨,一大片的血迹从他背后浸透出来,染了一地。
裴冉手还握着剪刀,刀上有她手刃儿子的血迹,她用枯瘦的手拂过脸颊,抹掉了泪珠,红色的血痕在她脸上划过一条狰狞的红,像是小丑的滑稽的笑。
祁橙一直皱着眉看着这一幕。
地上躺着的小人猛地抽动了一下。
这动静实在太大,裴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抽动之后,便是大口的呼吸,犹如鱼被抛上岸后的挣扎,一只小手按在了血汪之中,小脸还是青色的,双眸先有了光泽,抬起头沙哑地喊了声:“阿娘。”
“啊!”
一声足以划破天际的惨叫声从裴冉的口中发出,她似乎彻底崩溃了,双手握着剪刀,挡在前方。
脸颊逐渐有了人应该有的血色,只是后背仍然发疼,小孩如同小鹿的漆黑瞳孔,疼的都是泪,他本能想得到安慰,朝着罪魁祸首张开怀抱,“阿娘……”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怪物,你是怪物!”
裴冉惊恐不定,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看一个怪物。
裴若桥年龄还太小,他学不会逃跑,也不明白为何娘亲要杀他,丝毫也不知道,他本身的存在,就足以成为击溃裴冉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娘……”
小孩的嗓音暖萌中透着可怜,传入裴冉耳中,犹如鬼魅的呼唤。
“闭嘴,闭嘴!”
裴冉再次被刺激到,她举起手中唯一的武器,朝着裴若桥刺去。
这一次,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够了,你再试多少遍,也是一样的结果。”
“哐当。”
剪刀落在了地上,恰好掉在裴若桥腿边,扎入血汪之中。
*
裴冉的人生整合来看,前半段是甜宠文,有爱护她的家人、爱人;而后半段是虐文,她几乎失去了所有。
她在外出游历之事,捡到了一个受伤的男子,那男子生性风流,浪漫至极,心底善良又天性单纯的裴冉爱上了他,甚至怀了孕。
裴若桥前期赤城又善良,被读者夸赞为‘若宝贝’,也全然是传承了裴冉的性子。
造化弄人。
那男子不过是魔尊伪装的身份,他是一时兴起,可裴冉却是真心想嫁给他,甚至不惜和家里面闹翻。
渣男自然要渣的出彩,渣的与众不同。
在裴冉怀孕的期间,渣男还流连花丛,对于裴冉的一片痴心看成是笑话,甚至放言家中已有正妻,裴冉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当妾。
不管是同父亲吵得面红耳赤,与哥哥哭诉,满怀憧憬而来,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像极了场笑话。
裴冉在情绪激荡之下,早产诞下了裴若桥,而渣男早就拍拍衣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溜了。
生下孩子后,裴冉时常会忘记她有个孩子,会有时候会莫名垂泪甚至是突然暴躁。
这用现代的话来说,是孕妇的产后抑郁症。
自身就是个病人,还要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想而知其中的艰辛。
随后她又发现了一件更令她崩溃的事。
不管是丢入水中溺死,还是放着不管饿死,裴若桥就是死不了。
这事祁橙知道,是九天老贼开金手指的缘故,给他安排了一个因为魔尊血脉,所以不会死的设定。
裴若桥在渣爹不爱,娘亲抑郁的状态下,没有早亡的活了下来。
“阿娘。”裴若桥还坐在血泊之中。
这已经是他喊过不知多少次的‘阿娘’,这一次,终于唤醒了裴冉,裴冉抖着手,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情绪再次崩溃,“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若桥,是阿娘错了,是阿娘错了。”
裴冉缓缓地蹲了下来,她以手掩面,失声痛哭,“我都做了什么?”
*
祁橙一连在这空间里头摸索了许久,确定此处并不是酆都,而是裴若桥尘封的过往记忆。
所以这里的人物都没有脸,唯一有清晰画像的就只有裴冉,所有的信息也都关乎裴若桥三岁时的记忆。
原文当中,裴若桥失去了三岁时的记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搞清楚,任务应该就能完成了,也就不用真的去酆都搞清楚了。
溜达了一圈,祁橙再次回到了小院附近,却恰好瞧见裴若桥正在和一个男子讲话。
那男子络腮胡,浓眉大眼,脸颊上还有痦子,整个人画风看起来有点潦草,不过好在是有脸的。
有脸就恰好说明了问题所在。
祁橙心头一跳,来了个关键人物了。
“多谢你告诉我路,这个送给你。”男子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根糖葫芦,递给裴若桥。
裴若桥摇了摇头,“阿娘说了,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这样啊,那……”男子随手将糖葫芦一丢,“那就不要了。”
“啊?”裴若桥都没想到他这样的操作,正长着小嘴。
忽地眼前白光一现,他的手背便被一柄匕首的刀锋划破,鲜血渗透出来。
疼痛感随后而来,裴若桥大喊了一声:“阿娘!”
看见眼前的鲜血,男子眸中划过贪婪,喃喃道:果然,你果然是……”他手轻轻巧巧,将一颗粉色的药丸丢入了裴若桥的口中,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手法可谓是十分流利,十足一个人贩子的架势。
嘴中苦涩的丹药让小孩脸都皱起来,他奋力捶打男子的手臂,想挣脱束缚,奈何药效太快,没锤几下,便晕了过去。
“放开我孩子!”
裴冉终于从房中出来,奇怪的是,她手持剑,整个人换了身新衣裳,甚至点上了红唇,精神面貌都有所不同,看着有点像个准备游历江湖,意气风发的少女。
祁橙察觉到了古怪,她为什么会拿着剑?
男子嘿嘿一笑,显然是认出了裴冉,“裴世家的小姐,没想到啊,你的孩子竟然是魔尊的孩子。”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裴冉往后退了一步,声线都在发抖,“你说什么!”
“早就听闻魔尊风流成形,四处留情,若魔后知晓此事,必定气到流产。”男子像是在唠嗑魔界的家长里短,而后提小鸡仔一样提着裴若桥,“我是奉了裴家的命,这孩子我就带走了。”
“裴小姐,应该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杀人诛心,男子丢下这句话,身影化为一团黑雾消散。
就是这么轻巧的一句话,令裴冉停下了脚步,一张通讯符闪现在了她的手边。
才看了几眼,裴冉便无力垂下双肩,露出了一个无力的苦笑,那张通讯符也滑落在地,恰好借着风飘到了祁橙的脚边。
“傅少霖身份有异,疑似魔修,家主不满你给家族蒙羞,派了人打算带走若桥,我已想办法拦住他,妹妹,你速带裴若桥走。”
这应当是裴冉的哥哥裴选昊传讯的,傅少霖是魔尊靠近裴冉时编造的化名。
而当时的裴家主就是裴冉的亲爹,所以刚才的男子便是他派来的人吗?派了个人贩子?
裴冉已然泪流满面,“甄霖、魔修?他是魔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女子发出了自嘲的笑。
祁橙见裴冉一直都没有下一步动静,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或许裴冉早就想丢开裴若桥了,而这次裴家主的行为,从某种层面上,其实是在帮她做出选择。
裴冉终于动了,却不是往外走,而是回到了屋内,拿出了一个包袱,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终于可以解答之前的古怪,裴冉为何会拿剑出来,她先前在屋子里头收拾好了包袱,因为她打算要走。
本来单调到一片发白的天空,在裴冉离开后,陡然下起了雨。
祁橙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步伐踉跄的小孩浑身都是伤,是鞭刑所至,粉嫩的小脸上有狰狞的伤口,往下流着血,左手的胳膊呈现不规则的往后扭曲,显然是被人为的折断了。
实在是太惨了,祁橙都不忍心看他接下来要面临的真相。
裴若桥在小院里头来回寻找,一直在喊‘阿娘’,可裴冉已经离开,他的任何喊叫不过徒劳。
雨水敲打在裴若桥的小脸上,他浑身发红,看起来好似要发高烧,哪怕是倒在地上,始终在呢喃道:“阿娘、阿娘……”
雨下的实在太久了,场景也毫无变化。
就好似这段记忆,就停在了这最悲惨的时刻。
祁橙叹了口气,终于动了动,走到裴若桥近前,小孩还在期待裴冉的出现,哪怕是昏迷中听见动静,也奋力睁开了希冀的双眸,亮起来如同烛火,又在看清后,陡然熄灭。
俯身将裴若桥抱了起来,踏入小院。
小院不大,好在温馨,裴若桥的衣裳被整整齐齐叠在床榻上,还有一些玩具摆在近旁。
这屋子里头,只剩下裴若桥的东西了。
才打算将人放在床榻上,没想到昏迷的小人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橙。
声线仍然软糯,却透着不确定地口吻:师、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