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还钱......”女孩语气怯生生的，如果不仔细听甚至都要被电脑散热的声音盖过去。
“不用这么急吧？”陈路挠了挠头，“你其实已经很厉害了啊，对于绝大部分还在读书的大学生来说，不依靠家里，突然背上十万的债务差不多就等于天塌了。”
市面上好多面对在校大学生的工作说白菜价都算是好听的，那简直就是黑奴价。
梁芷柔已经靠自己的天赋还有远超他人数倍的努力走得很快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自觉就沉下脸，认真问道：“其实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梁芷柔伸出右手，捏住陈路的袖口，红着眼眶道：“我、我说，你不要凶我好不好？我害怕......”
女孩把他的袖口捏的紧紧的，手却在微微发颤，有些犹豫，像是害怕他挣脱，又害怕他会吼自己。
看到女孩眼眸里忽然浮现出水汽，陈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板着脸，连忙用力晃了晃脑袋，“我没生气，我发……算了你不让我发誓，但我保证，真的没有。”
他只是在沉思而已，凶梁芷柔，别说他舍不舍得，他前脚敢凶后脚林淼淼还有自己老妈等等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弄死他。
也不知道梁芷柔信没信，她只是缓缓垂下眼眸，“我想在十月以前还完。”
“赶在你生日之前？”陈路隐约猜测梁芷柔是不想让他凭空多出份债务。
梁芷柔揉了揉眼睛别过脸，没好意思继续说。
陈路一下就想通了所有逻辑，把女孩抱在怀中，低下头耳语：“那个......有种东西叫婚前个人债务。”
梁芷柔在他怀里握住拳头，无力的轻捶他胸口两下，不好意思让他说下去。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过了一会儿，女孩又细若蚊吟的说道。
陈路轻撩起女孩耳侧的碎发，“那也别钻牛角尖呀，慢慢来就好。”
“我不敢慢慢来啊，时间从来就没有等过我......陈路，如果我能早点变有用的话，妈妈就能恢复的更彻底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稍微站一会就腿疼，走几步就得停一下。”
“这次回去那几天妈妈一直咬牙强撑着，以为这样我就能好好生活，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
梁芷柔声音轻柔、带着哭腔，却又好像有她自己的坚持，“我一直都知道的，我既没能早点治妈妈的病，这些年也没有照顾好妈妈。我知道你之前说的没错，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有努力慢慢放下。”
陈路神情疑惑的问她，“既然都准备放下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呢？“
梁芷柔顿了一会儿，抬起她精致的俏脸，定定地看着陈路，随后又鼓起勇气在他怀里伸出手，轻抚起他脸颊。
女孩的动作很温柔，眼神里夹杂着无尽的温情，在陈路眼里她的眼眸是那般好看，漂亮到她刚才哭红的眼眶，此刻反而像是一抹浓妆，让她水灵的眼睛更加勾人。
她的话语和脸上的泪水同时淌进陈路心里：
“可、可是我本来就已经够没用了，如果我以后也没有变有用的话——
我又怎么帮得上你？”
女孩说完她之前几乎从未说过的一大段话，随后便深深垂下头，娇柔的身躯随着抽泣声一颤一颤。
“......”
陈路良久无言，只是把梁芷柔抱的紧了紧。
其实他还有一堆话想说，可每当想说的时候都会莫名卡在嘴边，到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到有些无能为力，这些年来经历磨难的到底不是他本人，所以他总是不自觉的想当然，觉得所谓的美好能够治愈一切。
他下巴抵在女孩头顶，本想叹口气，到最后也生生咽了下去，只是静静地和从阳台探出头来观望的多多对视。
想拿仅仅一年的时光去抚平这憨憨十几年的阴影还有伤口。
到底还是天方夜谭。
......
梁芷柔去厨房做午饭的时候，陈路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楼，问自家老爹要了当初那个主刀医生的电话，打了过去。
可能因为陈广林给联系方式的时候打了招呼，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那个，叔你吃了没，工作忙不忙？”陈路收起心绪，笑呵呵的问道。
男人声音听起来很干练，“这会儿还行，小路有什么事吗？”
陈路察觉到自家老爹果然打了招呼，干脆开门见山道：“也没啥要紧事，就是想问下萧阿姨手术都做完这么久了，怎么还是稍微走几步就腿疼？”
“后遗症是难免的，其实这都不能算后遗症，毕竟你十几年不走路，双腿注定会丧失一部分功能。”
“如果当时再早几个月做手术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陈路突然有些后怕，如果因为他当时一时没想好办法，导致错过了治疗时机的话，这事一定得梗在他心里一辈子。
自己一定会在某个失眠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本来应该做得更好。
他突然就理解梁芷柔一直以来的心态了。
就在这一瞬间。
“不会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决绝，“这种情况最少也得提前好几年才行，当时不就说了嘛，最开始就接受手术是最好的，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不过患者这毕竟情况特殊，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
陈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表情愈发失落，“是啊，那就没办法了......”
“再说了，病人这不是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嘛！大不了走一会歇一会呗，今后生活自理肯定没什么问题，你叔叔我给你打包票！”
“嗯嗯，叔您先忙着，我公司这边还有点事，不打扰您了。”陈路面容苦涩的干笑一声，“有空来我家吃饭，我爹偷偷藏了好几瓶茅台，到时候我都给您拿出来。”
“哈哈，好！”
陈路放下手机，伸手把外套裹的更紧一点。
放眼望去，周围依旧一番萧瑟景象，树木干枯，毫无生机。
二月的寒风冰冷刺骨。
离春天还有些日子。
......
十四号，情人节当天。
虽然天气挺好，但两人今天不打算出门了，陈路准备等晚上再带着梁芷柔去柳妍那边露个脸。
他俩确实不需要特意出门过这种节日。
毕竟两个人当初第一次出门约会，就在创业中心的楼道里腻歪了将近一整天。
在一起之后每天都比过节还开心来着。
一大清早，陈路就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用微信跟江超商量晚上吃饭的事情。
陈路：“晚上怎么说？”
江超：“你们下半场再来。”
陈路愣住了，一脸疑惑的拿手指轻点屏幕，“什么家庭啊，过个生日还分上下半场。”
江超：“说是过生日，我俩单纯是找个由头请毕业的那些师哥师姐吃饭而已，毕竟咱们一群人真跑去当律师的也就柳妍一个，这方面她认识的人比咱俩多，也说得上话。”
陈路：“你拿柳妍生日搞这个，她不生气？”
“商量好的。”
江超发了个得意的微信表情，“也刚好，你女朋友不是社恐吗？这种饭局你俩就别掺和了。等后半场你再带你女朋友过来，跟这婆娘意思意思就可以。你也知道柳妍脾气，她如今在杭城......确实没朋友。”
末了，江超又发来一句：“反正就，麻烦梁芷柔了。”
陈路说声ok放下手机，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柳妍虽然跟大票人都说得上话，但她属于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类型，对人品看得特别重，自然也就没多少朋友。
再想想江超当年的德性......这俩人能走到一起，就挺怪的。
好吧，其实也没有特别怪，毕竟江超除了以前摆烂当海王那阵子算个黑历史以外，为人没有任何问题。
不然他跟江超也不会相处这么久。
看到多多从阳台跑出来觅食，陈路主动走过去帮它把猫粮从自动投食机里按出来，看它在那狼吞虎咽。
把多多捡回家快两个月了，不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之后多多胖了不少，比当初刚带回家的时候胖了整整一圈。
当初就比皮包骨头好一点，现在圆圆润润的，看起来让人更有rua一把的冲动。
就是活动范围依旧只有阳台，最近又多了个客厅。
每天依旧蹑手蹑脚的四处走动，从来没弄坏过任何东西。
陈路怀疑这货成精了。
也不知道这傻猫下次扩张领地是什么时候。
“你要不要找那些欺负你的猫报仇？等你再吃胖点，我可以带你出去。”陈路凑到多多耳边，很认真的小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
多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喵？”
把多多放那里吃饭，陈路站起身走到正在埋头画画的梁芷柔身边，猛地就皱起了眉头。
屏幕上的画已经初具雏形，线条简洁分明，画面中的少年正侧着身子倚在墙上，湿透的白色衬衫只系了一半扣子，大片的皮肤清晰可见。
裤子松松垮垮，腹部隐约露着两道人鱼线，似乎正打算伸出胳膊壁咚女主，只能说到底是女性向游戏。
陈路敢发誓，自己昨天穿的绝对没有这么暴露。
太变态了。
“那个......你现在手上有没有那种能过审的画稿，刚好开个直播。”
“这种也能过审！”
梁芷柔红着脸辩解道，陈路这话显得像她在画多不正经的东西一样。
明明是他不正经。
她是逐渐被陈路腐蚀的无辜受害者......
能过审归能过审，这种游戏公司的商稿还是不能直播画的，见陈路真的打算陪她，梁芷柔特意找了一张私人接的商单，板板正正的在电脑前坐好。
“咱俩又不开摄像头，你不用这么拘谨。”陈路柔声提醒，这憨憨腰板挺得比刚上学的小学生还直。
“噢......”
“今天也试试努力说话吧，你在《好女朋友量化标准》上已经很久没有加过分了。”
梁芷柔连忙深呼吸一下，“我努力......”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路轻轻点了点头，打开桌面上的直播软件。
因为当初一起起床的梗小火了一下，再加上作为画师实在是高产，这憨憨现在已经有了九万多粉丝。
开播之后直播间进人的速度很快。
果不其然，还有人记得当时那场直播事故，刚开播弹幕上就有零星几个人在刷。
[请问我明天早上还能和你一起起床吗？]
[我苦思冥想了一个多月，你当时到底是忘了关播，还是故意秀给我们看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陈路连忙装傻充愣，侧头看看，原本正低头画画的梁芷柔头埋得更深了。
显然这憨憨跟他一样还记得这事，只是不敢面对。
这时弹幕又一排排飘过。
[那你俩知道你们鸽了多久吗？]
[首播时候我上的舰长，当时我万万没想到等你们第二次直播我的舰长会过期。]
“感谢这位兄弟续费的舰长噢。”陈路没想到这憨憨的粉丝粘性这么高，眨眨眼继续道：“当时不是马上过年嘛，我们过完年就来直播了啊。”
[你家过年过一个月？]
“看不懂看不懂，我没上过学，你们再说我马上就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弹幕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主播，不管怎么刷屏照样在那装傻充愣，过了一会儿也就没人刷了。
很快就又恢复了第一次直播时，梁芷柔专心画画，陈路在一旁聊天的状态。
梁芷柔嘴巴悄咪咪开合了数次，依旧没憋出一句话，只好默默叹口气，把注意力重新移回画稿上。
她果然还是那么没用。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路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拿着两人当初在游乐园坐旋转木马的照片小声问她，“这是旋转什么来着？”
梁芷柔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柔声道：“木马呀。”
“木马呀？”
“木马，没有呀。”女孩像教小孩子一样认真纠正。
梁芷柔在心里小声嘀咕陈路怎么这么笨，就这还天天说她傻。
果然还是她更聪......
说到一半她又猛地愣了一下，听到陈路也朝自己mua一声，也顾不上看陈路脸上那得意的笑容，连忙侧头看向屏幕。
弹幕果然已经炸锅了。
[难道我也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吗？委屈.jpg]
[麻烦主播尊重下我们，谢谢。]
[谁他妈一直说国内出生率低的？滚出来看看！]
见梁芷柔正鼓着脸颊看自己，陈路吓得连人带椅子一起后撤了两步，浑身颤抖着吞了口唾沫。
“那个，你等我先把直播静音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