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到底是做学术的，脸皮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等他张嘴求自己帮忙办事然后再劝退他。
反正陈路就死活不提帮忙这茬，一直骚扰到大年三十除夕当天。
他毕竟去了之后真的只是听小灶，尹教授赶又不好意思赶他，爷俩这几天就天天上完课再一起吃他做的饭。慢慢就聊上生活里的话题了。
如同往常一样，他一直到傍晚才提着垃圾袋从老爷子家里出来，随后便开车离开。
陈路这几天很忙，每天都在公司还有老爷子这里连轴转，转完了还要回出租屋陪梁芷柔。
马上回到出租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除夕，连忙又掉头往家里去。
在路上他看了看自己跟老妈的聊天记录，今天王晓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他。
几天前就在催他回家了，今天除夕反而没了动静。
不会生气了吧......
陈路干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就把车速放慢了一点。
回到家。
陈路敲半天门没反应，拿出钥匙开门之后，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爸！妈！”
“陈陌！我给你买了张许嵩演唱会门票！”
依旧没反应。
家里四处都干干净净，门口还新贴了春联，可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大过年的，人呢？
陈路在心里小声嘟囔，拿出手机给王晓霞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倒是马上就打通了。
“妈！大过年的你们人呢？”他有些焦急的问道。
王晓霞把微信语音改成视频通话，视频里她正戴着墨镜，长发被车窗外的风吹得轻轻飘散，“我们在去你爷爷家的路上呀。”
陈路强忍下太阳穴的跳动，“那我现在自己开车过去？”
从杭城去那边开车至少也得七八个小时，他去了跨年都够呛能赶上。
“我们都快到了，这点儿你再过来连年夜饭都吃不上。你是个成熟的小孩了，应该学会自己找个地方过年。”王晓霞打着哈欠说道。
陈路：？？！！
“宝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路把嗓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爸！你这样陪我妈闹腾，你良心不痛吗！”
王晓霞闻言凑过去在陈广林脸上轻啄一口，笑着问道：“亲爱的，你良心痛么？”
画面里陈广林勾勾嘴角，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没有说话。
挂了电话，陈路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半晌，心里的火气稍微散了一点，他才想明白这事的原委。
都不用确认，肯定是自己老爹吃饭的时候装作闲聊的样子剖析了一下利弊，说什么过年让梁芷柔一个人过来不太合适，又说直接喊她们母女俩来也有点唐突。
可是不喊，虽然知道她们母女俩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两家如今这种关系，再这样他和自己老妈心里肯定不好受。
然后陈陌就提出了一个这么缺德的办法。
老妈觉得好玩儿，直接就拍了板。
如此种种，他就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逻辑已经很清晰了，事实绝对差不了多少。
......
银色的奥迪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随着一阵阵破风声，不断把一棵棵树甩在后面。
“你真敢说啊，咱现在离那边可是一点不近，往好了想，就是回去刚好能看着春晚吃年夜饭。”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陈广林忍不住吐槽道。
王晓霞倒不是很在乎，“八点能到就不错啦，你在前面服务区停一下，换我开，你歇会儿。”
察觉到陈陌今天话有点少，陈广林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抱着一摞英语试卷，表情变得有些诧异。
自家闺女虽然从小成绩还行，可向来跟努力不太搭边。尤其是她现在还在看英语，在梁芷柔给她补课之前，陈陌可是个数学全班第一英语全班倒数的主。
这是咋回事？
“小陌，你现在要做的主要还是放松心态，一下子把自己逼得太紧反而容易起到反效果。”他柔声道。
陈陌良久没有反应，片刻后才闷声道：“我之前再努力点就好了......”
她皱眉嘟囔着，又打开手机上的背单词APP，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
这垃圾软件，隔个一两天再打开就跟还债似的，单词根本复习不完。
“你哥是咱家高考成绩最好的，有空跟他......”
王晓霞从副驾驶上回过头，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在嘴边，整个人愣在那里，嘴角弧度渐渐低了下去，眼眶慢慢变得通红。
平常俩孩子在后座上打打闹闹的，现在安静下来心里不好受。
“怎么了？”陈广林柔声问道。
王晓霞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声音微微发颤，说话也隐约带着哭腔，“大过年的，小路不在我心里不好受。小路从出生到现在，就今年不在身边......”
陈广林闻言得意的勾勾嘴角，柔声调笑道：“不是你怕你亲家那太冷清，干脆把儿子送到儿媳妇家过年的？”
要不怎么说这小老太太还真是人美心善。
换传统点的人管你亲家怎么样呢，巴不得把人家女儿都弄到自己家里过年。嫁过来就是自己家的了，过年都不让你回家。
他老婆不一样，王晓霞自己淋过雨，从来看不得别人受苦。
“你还不让人难过了！”王晓霞嘴硬一句，拿手背擦擦眼角，别过脸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陈广林见王晓霞还不说话，便柔声安慰道：“小路这次过去后，别人不会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过去的，只会记着他去陪着过年这件事本身。
小路肯定也会愁过年这事该怎么办，你这也算帮了他一个忙。”
这次算他这个亲爹帮忙往锅底添了一把柴，这要是再煮不好，陈路这儿子就铁定不是他亲生的。
王晓霞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我又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不想让萧寻芳和梁芷柔母女俩孤苦伶仃的过年而已，人情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又不在乎。
陈广林微微颔首，瞟了一眼服务区的指示牌当没看见，继续往前开，“我知道，我就是想让你看开点。”
“人一生要断两次奶，彻底离开家的时候就是第二次。孩子长大了，早晚会组成新的家庭，把孩子教育到这一步，我们的使命也算完成了。等小陌嫁出去，我就辞职陪你出去旅游。”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深出一口气，咬字清晰的说道：
“儿女终究是要离巢的。”
另一边。
陈路咧咧嘴，还是伸出手敲响了梁芷柔家的房门。
“谁呀？”里面传来梁芷柔那轻柔的嗓音。
“我。”
陈路废了好大劲才把那句‘你老公’憋回去，这边是这憨憨的主场，不兴乱说。
门立刻打开了。
梁芷柔整个人愣在那里，看清真的是他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惊喜又高兴，清澈的眼眸中还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她刚才偷偷许下的愿望，居然这么快就成真了？
看着满脸茫然的梁芷柔和萧寻芳，陈路干笑两声，“新年快乐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