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小树林,罗秀琴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说:“叶兴盛,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
叶兴盛假装糊涂,笑了笑:“这怎么就违反规定了?哪里违反规定了?”
“我现在负责调研考察你,而你,在这关键时刻,拎着礼物来我家,难道不是违反规定?”罗秀琴转头看着叶兴盛。
叶兴盛迎着罗秀琴的目光,发现她脸色平静,脸上没有怒气,微微紧张的心情才舒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咱们国家是讲人情的国家,如果送点礼物都算违反,那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进监狱。你说,我说的对吗?”
“哎!”罗秀琴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迈开脚步,走进小树林。
小树林里有一片干净而碧绿的草地。
时值夏日,微风轻拂,树叶摩挲,沙沙作响!
“坐一会儿吧!”罗秀琴提议道,弯身坐在草地上,
一抹晚霞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脸上,给她白嫩的脸蛋涂抹上一层流质的黄油,使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轻拂的微风,吹乱她的长发。
她抬头望着远处莽莽苍苍的大山,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罗处长,你生气了?”叶兴盛挨着罗秀琴坐下,目光也追随罗秀琴目光,看向远处的大山:“我承认,我这么做有点过分,尤其还不请自来。但是,罗组长,扪心自问,你觉得,真的完全不可取吗?难道,你觉得,真的一点必要都没有吗?”
“你什么意思?”罗秀琴转头不解的看着叶兴盛。
叶兴盛捡了块小石头,扔进前面的草丛里:“你们下来是调研考核我们这批年轻干部,并且,我听说,可能从这批干部中挑选优秀者接任天元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谷玉溪。这就意味着,这次调研考核非常重要!既然如此重要,年轻干部都难免蠢蠢欲动。其他年轻干部肯定都在暗中跑动,我不跑动,其他人也跑动。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觉得,我这种做法错了吗?如果我没说错,天元市和我同一批的年轻干部中,已经有人提前跟你接触,并且请你吃饭。我没说错吧?”
罗秀琴转头又看了叶兴盛一眼,眼里满是惊讶。
正如叶兴盛所说,这次来天元市,在出发前和来到天元市之后,天元市许多年轻干部通过或亲或疏或强大或弱小的关系,联系到她。
目的都不外乎,要她关照别人。
别说这些年轻干部,就是她罗秀琴本人,也不是完全靠个人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
身在官场,谁都无法离开那张网而独立存在!
谁要是将自己从那张网中隔离出来,谁将被别人而取代,除非她/他不想当干部,只当普通公务员,一辈子碌碌无为。
“叶兴盛,我并非苛责你,而是怎么说呢......”罗秀琴沉吟片刻,说:“这次调研考核虽然和干部提拔挂钩,但是,我告诉你,其起的作用不是很大!关键还是你自己的功夫要够硬!”
叶兴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罗处长,你所说的,我自然知道!但是,领导干部的工作都是那些,它不像考试,只要你非常非常努力,就可以考出好的成绩!我们年轻干部都不是一把手,工作会受到很多掣肘和约束。就算我们是一把手,我们有许多好的想法,我们同样也会受到掣肘和约束。理想主义和乌托邦以及个人英雄主义,在领导身上是行不通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怎么去比较年轻干部谁的功夫够硬?谁的功夫不够硬?”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可以对比的!就我个人的体会和理解,领导干部必须要做好两字诀!你知道是什么吗?”罗秀琴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叶兴盛。
“是什么?”叶兴盛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稳和进!”罗秀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远山:“领导干部上任,必须先稳住,先稳下来,将各种关系捋顺,将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摸清,然后,再求进!我们评比年轻干部,只是从‘进’来评比。他的工作成绩,纵向上,跟前任比起来,是否更优秀。横向上,跟同级别其他年轻干部比起来,业绩是否突出!”
“如果一个领导干部永远只停留在‘稳’字上,他不是一名合格的领导干部。《阅微草堂笔记》中有一个小故事,古代有名官员去世后,被阎王爷派人给抓了起来。那官员哭诉说,他生前从政小心翼翼,没得罪人没犯什么错误。阎王爷说,他虽然不犯错,但他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职,也是失职!”
罗秀琴的话虽然很有道理,叶兴盛暗暗地苦笑了一下。官场那么复杂,官员能够稳住不出错,顺顺利利地度过任期,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多少领导干部在任期期间,经受不住诱惑而自毁前程,甚至锒铛入狱!
“叶市长,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见叶兴盛沉默,罗秀琴问道。
“那倒不是!”叶兴盛沉吟片刻,说:“你的看法是对的!但是,你要知道,一个年轻干部想要做出成绩,那是很不容易的!我打个比方,我分管市质监局期间,致力于打假。可是,打假受到的掣肘和约束很多,有来自市委市政府的说情,有来自不法分子的威胁。威胁,我倒是不怕,公安民警会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各种说情就不好处理了。如果市委市政府不支持我,我能顶住这压力?如果我顶不住这压力,打假工作没做好,那你能说,是我的工作能力问题吗?”
“那也是!所以,这次干部提拔,我们要从多方面考量,不单单是工作成绩!”罗秀琴说。
罗秀琴说是这么说,叶兴盛还是深深觉得,所谓的提拔估计还是无法摆脱潜规则。
“叶市长,好像你对我的话不怎么上心!”罗秀琴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冲叶兴盛微微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