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清醒过来一些，王宇发现自己呆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厢房里。
房间正中央摆了张茶案，一个身段摇曳，长相艳丽的女人正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
“我这是……”
“主人在因果障里晕倒了，这里是中心鬼地府。”
中心鬼地府？
王宇瞬间想起之前水鱼提起的鬼王。
想来应该是鬼王看着水鱼的面子，把他救了回来。
于是撑起身子开口说道，“是这里的鬼王救了我吧，我该去和她当面道谢。”
话音刚落，那喝茶的女人慢条斯理开了口，“道谢就不必了，少惹些乱子就好。”
“……”王宇眨了眨眼睛，使劲反应了几秒。
说话这么拽…这气场，感觉是很牛逼啊…
看见梁怀生在一旁闷不吭声，王宇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又锻了一次魂…”
梁怀生哦了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宇又说道，“和这鬼王差多少？”
“……”梁怀生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看王宇，又瞄了一眼镇妖伶。
却听镇妖伶自己开口了，“差了能有千八百个梁怀生吧…”
王宇挠了挠头，朝着梁怀生又问，“那我现在和你差多少？”
梁怀生啧了一声，这孩子是不是在因果障里伤了脑子了？
于是很关切的把手搭在了王宇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额头上，“没发烧啊？”
王宇把他的手挡开，“哎呀，我问正经的呢…”
就听镇妖伶再次开口，“差了万八千个你自己吧…”
她以为王宇听完会觉得有些沮丧，毕竟梁怀生得了如来点化三尾，不是凡人修士轻易可以达到的境界。
哪怕他现在经历两次锻魂，但对于凡人修士来说，也就是十几年的光景而已。
却没想到王宇全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秦忠，缓缓从榻上起身，朝镇妖伶一躬身。
他想问可不可以让地府破例收了秦忠和他那些战友的冤魂…
可身子刚弯下，镇妖伶却腾的一下起身，朝着旁边挪了一步，一双眼审视的看向王宇，“有事直接说。”
王宇挠了挠头，朝着她又鞠一躬，可身子刚弯下，镇妖伶再次躲开。
他弯腰。
她躲。
十几个来回之后，镇妖伶终于忍无可忍。
抬手一抖，一根绳索缠在了王宇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梁怀生却惊的张大了嘴巴。
阵仗挺大啊，缚妖索都用上了…
王宇挣了两下没挣开，有些茫然的看向镇妖伶。
却见她脸上带着薄怒，咬牙开口，“有事直接说！”心里却是疯狂吐槽梁姥姥，果然是她带大的娃，忒不着调。
明明看出自己不想受礼，还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王宇见她的模样，心里忍笑。
果然…
她不想受自己的礼。
第一次她躲开，王宇还觉得可能是巧合，但直到现在自己被捆了个严实，他才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只是为什么呢？
无功不受禄？
不至于啊…
水鱼跪来跪去也没见她不许…
思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王宇干脆不想了。
直接开口说了想让地府通融一下，送秦忠和他战友投胎的事情。
镇妖伶瞥他一眼，“就知道没好事…”
天地人三界各有其规则，想要打破规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比如精怪和凡人修炼都要渡劫。
而阴魂想要投胎，则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以阴魂的状态耗尽阳寿，二是心愿已了。
所谓心愿已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阴魂身上的因果毒消散。
“要么是将这些阴魂超度，解除他们因怨、恨所生的罪业。
要么干脆直接给这些阴魂找了替身。
这事，我办不了…”
超度阴魂，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人间所谓超度道场引渡的几乎都是还未生出因果毒的阴魂。
方法大多是向上天祈福，或是以诵经、以符箓所得功德回向给这些阴魂，消其罪业。
但在人间折磨历久，生出浓郁因果毒的阴魂便不是那么好超度的。
且大多都已经被自身因果毒侵蚀了心智。
所以很多时候，玄门中人会直接选择诛杀，以绝后患。
王宇十分郑重的思考了一下，“我能办吗？”
镇妖伶点头，“这事也只有在人间能办。”
秦忠听见二人谈话，心里就生出了一丝期待，如今听说王宇在人间能办，眼眶蓦的通红。
他们已经受了许久的折磨。
如不是因为心中有正气，怕早都化作冤魂厉鬼失去理智了。
眼下，他们终于有盼头了…
就听王宇继续说道，“能先让这些娃娃先转世吗？”
镇妖伶点头，“他们小，只知苦，不知怨，所生罪业也最轻，按说是可以转世的。”
秦忠身躯一震，噗通一声跪下，头磕碰碰直响，“谢谢…”
这次倒轮到王宇不动声色的躲过。
他受不起，也不敢受。
……
送奶娃娃转世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来接的是个脑袋扎了个圆圆发髻的小丫头。
小丫头一见人就眉开眼笑，恨是讨喜。
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面上又是欣喜，又是不舍。
把破烂襁褓里的孩子亲了又亲，这才交到小丫头的手里，由着她把那些小娃递给身后的鬼差。
眼见着这抱着娃娃的二十几个鬼差已经快走不见了，还有人不舍的踮着脚尖，抻着脖子使劲看了又看，是不是抬手抹一把眼泪。
镇妖伶见这场景，忍不住叹了口气，“三界当中属凡人最苦，总被这些虚无的东西牵绊着，就好比此刻咱们见着的母子情，一碗孟婆汤下肚，人间再走一遭，也都成了别人的娃娃，别人的父母…终是看不透啊…”
王宇转头瞥了这清冷女子一眼，一改平日里那不着调的模样，语气里了带了许多认真，“如果我把我忘记了，那我还是我吗？”
镇妖伶一愣，竟然生出刹那的恍惚。
这话…
鬼帝玉寰也曾问过她！
当年封神一战结束之后，地府涌入无数生魂。
地府不得不将原来的阎罗殿增设至十座。
阎罗王也由原来的一位，增至十殿阎罗，判生魂功过，掌生魂赏罚。
地府忙的焦头烂额。
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在府邸闲坐钓鱼的鬼帝玉寰也不得不出手，去人间渡化阴魂。
也就是在那时，他问过镇妖伶一个问题，“如果我把我忘记了，我还是我吗？”
转头看向王宇，镇妖伶眼中带了一丝说不清的希冀。
她活了太久，已经久到觉得思考都是一件无趣的事情。
而那日鬼帝的问题却一直在她脑中，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