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骗我，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天真，容易被她欺骗的人了。”
女人伸手，摸了摸她苍白的头发。
她已经老了。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开始迅速的衰老，原本绝美的容貌，也慢慢不复存在。
“我当然会老，我不是神，我自然会变得貌丑变得可怕。”
“……”
“将军一个一个娶进门，也忘了允诺过我的，那我为什么要对他的孩子好。”
女人怒目看向霍靳，那些翻涌的记忆并不怎么好，在她看来那些记忆都是恶心的，肮脏的，是带着欺骗的。
“寒毒发作了，你会慢慢的返老还童，随即的成为小时候任何一个阶段的你，无药可解，你没得救了。”
女人对霍靳说道，要他安心等死，或许明天睁开眼睛就死了。
“不可能。”姜池鱼压低声音，“毒可以解的。”
“毒是好解，体内的毒可解，但被破坏掉的身体怎么回得去，不要天真了，除非你能离开这片大陆，除非你能去往鬼门。”
女人看向姜池鱼，但这一切都不可能，这里离那片大陆遥远的很。
“去鬼门可解？”
“鬼门从不替外面的人解毒，何况是我的毒。”女人勾唇，“我死在这里，是我的报应，但你也别想好过。”
堪堪恢复神志的女人，又在这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她开始怒骂霍将军，开始咒骂霍靳。
好像刚才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姜池鱼的心悬了起来：“我会带他去鬼门，会替他解毒。”
“呵，可笑。”女人低声道，“小姑娘，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心就是会痛的。”
说完，女人盯着姜池鱼看了许久许久，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那笑容像是欣慰的笑。
她看着不远处的月色，浅声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这么美的月亮。”
“你……”
姜池鱼伸手，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女人咬碎了后槽牙的毒药，猛地一口毒血喷了出来。
她忍得太久太久，在这里待了太久，孤寂惯了，她总想着杀死霍靳，却在挣扎着那是自己的儿子，下不去手。
“不要浪费自己的力气。小姑娘，你有本事，我把霍靳交给你了。”
说完之后，女人闭上了双眼，在那一瞬间，天地间都暗淡了。
“母亲？”
霍靳情绪激动不已，冲着那死了的女人喊道，但已经没有人会回应他。
她死了，死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与当初下山离开师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轰轰烈烈，还是个天真任性的小丫头。
不像现在，苍老，丑陋，走出去还会害怕会不会吓坏别人。
霍靳猛地跪了下来，他自小被母亲讨厌，不喜，被她下毒对待，可霍靳的内心深处无比的渴望母爱。
姜池鱼自是明白的，她伸手摸了摸霍靳的脑袋：“别难受，她是离开了，但是你的心结也该了断了。”
“是。”
霍靳是难受，但现在看来，好多了。
姜池鱼叹了口气：“她吃的毒我解不了，发作太快，来不及。”
“没事。”
霍靳低声喃喃，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对于母亲而言，死亡才是解脱，可这么些年，自己从未想过对她下手，自己也从来没有狠过心。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走吧，让人把后事处理了，还她一片安宁。”
回去的路上，霍靳几次询问姜池鱼，到底母亲有没有爱过母亲。
他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一样，完全不像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姜池鱼突然就笑了：“在她眼底可以窥见的爱意，虽然被辜负过，但还是爱过。”
“唉。”
霍靳沉沉地叹了口气：“父亲不善言辞，那些过去的误会从未解开，哪怕到死的那一刻，父亲想着的都是她。”
“说不上什么，身处在这样的境地，身不由己。”姜池鱼安抚道，“只有变得足够强大，往后的每一步才能走的安稳。”
她也是，霍靳也是，霍家满门也是。
……
那晚，霍靳辗转难眠，姜池鱼也是一夜没有睡，心事重重，时常想起后院那个悲惨的女人。
她问过了，那女人的琵琶骨被刺穿，被对手谋害，离不开那个地方，也是她固执，往后的每一年都没有见过霍将军。
这是霍家老宅的秘密，也是霍将军唯一做的布局，哪怕霍家全家覆灭，也留下他的心头所爱。
霍靳是在某一日，机缘巧合听到后院的动静，才发现母亲一直以来都没有死。
但她变得疯疯癫癫，早就毁掉了容貌，整个人奇奇怪怪的，嘴里依旧说着要霍靳去死的话。
霍靳每一个月都会来这里一趟，跟女人说说话，他从来不管女人说什么。
偶尔也会看到女人抓了老鼠喂给他吃。
她百毒不侵，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小题大做，霍靳送来的食物，她全部都倒掉了，她痛恨霍靳，在岁月长河之中挣扎了许久。
霍靳安排好了，女人跟父亲一同合葬，希望他们将误会解除，也希望往后的岁月，自己不再被梦魇所困。
“不找了。”
姜池鱼在墓前，神色凝重。
“怎么了？”霍靳走过来，依旧是这副小孩的模样，没有变化。
但那日，听到女人说的话，姜池鱼的内心其实很担心，她怕某一日睁开眼睛看到霍靳变得小小的，亦或者变回襁褓之中的孩子。
那就完了。
“去鬼门。”姜池鱼催促道，“不管怎么样，我不允许这样的变数。”
“不急，你师兄的尸体。”霍靳追问道，“不要了吗？”
“不要了，比起那些东西，你的名字比较重要。”
姜池鱼神色凝重，她必须带霍靳去鬼门，虽然不知道如今鬼门内部怎么样，但她不能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霍靳深呼吸一口气：“好，你 任何选择，我都会陪着你。”
“收拾东西，趁着这里烂摊子有人接管，咱们走吧。”
姜池鱼催促道，才不想去想那些无望的事情。
对她而言，只有霍靳的命，才是能入她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