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次闭关不足十日,三公子怜小千岁,答应小千岁带她去人族玩。
活了三千多年,小千岁还是第一次来人族。
人族没有灵力,却能做出和云之巅一样精美的物件,很多玩意小千岁从未见过。
“哥哥,你看,这个木雕和我的小兔子是不是很像?”小千岁拿起摊位上不及半个巴掌大的木雕和怀里的兔子比对。
三公子微微一笑,艰难地腾出手,把木雕放回摊位上,“你买了太多东西,我已经拿不下了,这个就不要了,下次再来买。”
三公子的两只手拿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全是小千岁买的宝贝。小千岁的胳膊上也放了几个包裹,真的不能再拿多余的东西了。
一枚金贝落在木雕摊位上,“这些我要了。”
声音有些熟悉。
小千岁回头一看,是玄校。
“狐狸,你怎么在这里?”小千岁急忙转身,怀里的包裹一轱辘往下掉,小千岁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抱着兔子,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扶住包裹,“哎哎哎,要掉了……”
玄校眼疾手快,抬手接住掉下来的包裹,顺便拿下小千岁怀里东倒西歪随时要掉下来的包裹,“我这里有一个能纳万物的袋子,你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多有不便,暂时把东西放在我这里吧。”
方才茶花走得急,落下兜风袋,玄校用完饭后顺着街道闲逛消食,正巧看见熟悉的身影。
三公子的手早就酸了,听见有袋子二话不说走到玄校面前,等着玄校拿出纳万物的袋子。
玄校从袖袋里拿出手巾包裹着的兜风袋,“放进来吧。”
三公子狐疑地看着拳头大小灰不溜秋地袋子,觉得玄校在忽悠他们,“不用了,我们还是自己拿着。”袋子这么小,能装什么?
玄校猜到三公子的顾虑,不回答,把刚刚接住的包裹放进兜风袋里。
包裹是长宽高约一尺的方形盒子,兜风袋才拳头般大小,却将包裹完全收进去,兜风袋就像蔫掉的气球,一点也没有鼓起来。
三公子尴尬一笑,“好东西。”顺势把手里的包裹全部塞进袋子里。
等小千岁把怀里的东西全部装进袋子里,兜风袋也没有鼓起来。
“这袋子真神奇。”小千岁想要看看这兜风袋能装多少东西,伸手去摸,玄校却把兜风袋往后移了几寸,“它已经有几百年没洗了,脏。”
茶花懒惰,好好的白色袋子被他用成了灰黑色,握在手里能感觉到袋子上滑溜溜的,不用仔细探究玄校也知道为什么,玄校着实不想小千岁碰到它。
小千岁眼里藏着一丝不满,不想我碰你的宝贝就直说,何必找一个理由来搪塞我。
玄校捕捉到小千岁情绪的变化,连忙解释。
兜风袋原本只风神沙饧的宝贝,茶花与沙饧交好,沙汤就把兜风袋赠予他,奈何茶花是个懒鬼,自从兜风袋到了他的手里,就没有洗过,还把兜风袋拿来装各种吃食,弄得兜风袋满是油污。
三公子可不想杵在这里打扰二人,在玄校开始解释的时候就溜走了。
他常来人族,对街市早已失去了兴趣,今天陪小千岁逛街,走得腿疼,既然小千岁有人陪,做哥哥的也不便打扰,这种时候自然是找一家酒馆喝杯小酒。
一人喝酒太过于寂寞,三公子拿出半见给他的字令,在空中写道“吾思念君,请君至酒馆一聚。”
字令是一只毛笔,半见在天之涯任文职,字令常伴他左右,三公子是云之巅大殿下,二人不常见面,半见便将字令送给三公子,让字令陪着他。
字令不论在何处写字,半见都能看见。
往日,半见一见到字,不出片刻,就能出现在三公子面前,可今日,三公子等了良久才收到半见的回信。
空中徐徐出现几个字。凭字迹三公子一眼认出这是半见所写。
“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来日我携酒赔罪。”
三公子叹息一声,端起酒杯一仰而尽,“看来今日只有我一人对月独酌了。”
小千岁勉强信了玄校的理由,询问玄校出现在人族的原因,听完又觉得玄校在哄骗她。
“你不是说园子里的葡萄熟了吗?”说好要给她摘葡萄的,让她在云之巅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等到他的葡萄,反而在人族遇见他。
玄校神色紧张,又不想直接告诉小千岁他来人族的理由,思索良久,才说,“回青丘时,遇见茶花在帮我照顾院子,茶花的衣服坏了,做为答谢,我带他来人族买衣服。”
他是来人间准备日后成婚用的婚服,总不能让他直接告诉小千岁他对她起了歹念,有意与她成婚。
从刚刚看见玄校,小千岁连茶花的影子都没看见,“花花人呐?”
玄校据实回答,“他收到急召,赶回天之涯了。”
小千岁努力掩下眼里的狐疑,还是被玄校捕捉到了。
玄校在兜风袋里翻找了一会,拿出玄校买的衣服和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鸡腿,小千岁才相信玄校说的话。
来时,三公子已经带着小千岁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现在小千岁与玄校只能在走过的街道又走一遍。
听姐姐说,茶花在天之涯是个懒惰的酒蒙子,平时能不上朝就不上朝,天帝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会被天帝突然召回天之涯。
小千岁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话,“狐狸,你知道茶花为什么要回去吗?”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玄校不喜小千岁这样称呼他,名字虽然只是一个称呼,相熟的好友才唤他狐狸,不熟的人唤他圣君,特别的人可以喊他名字。
小千岁迟疑了一下,以为他不喜欢狐狸这个称号,想来也是,狐狸可以代表很多人,名字只能代表一个人,清脆喊了一声“玄校。”
玄校极易被满足,小千岁一声“玄校”让他笑逐颜开。
玄校也想为小千岁解惑,可惜他许久不回天之涯,此次也没有收到天之涯的诏令,他也不知道天之涯发生了何事。
小千岁本就是试探性的一问,没想过玄校会认真回答他,见玄校一脸认真的回答,小千岁内心升起一丝愧疚。
玄校拿她当好友,什么都告诉她,她却从玄校这里套消息,这哪里是朋友的行为。
想起两人相处时的种种,心中的愧疚逐渐放大,小千岁拉起玄校的手,“之前你为我疗伤,我请你吃酒。”
刚进人族,小千岁就瞄准了这家吃花酒的楼,整条街数这家店最亮,里面的客人络绎不绝,小千岁也想进去喝酒,却被三公子阻拦,硬把她拖走,现在哥哥不在,没人管她,她可以堂堂正正走进去。
“怎么了?”小千岁刚想迈步进去,就被玄校拉住了手。
这家楼唤作天上人间,进去的客人又都是男人,胭脂味扑面而来,这种地方分明就是妓院,玄校怎么会让她进去。
玄校拉着小千岁往反方向走,“这家店的酒不好喝,我带你去其他的地方。”
客人这么多,酒水怎么会不好喝呐。
小千岁对其他地方都没有兴趣,唯独对这个地方感兴趣,挣开玄校的手,“我要去这里。”
玄校转身一把拉住小千岁,手上的力度过于大,将小千岁推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千岁捂着额头睁大双眸,“你……”
固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小千岁还是有些生气。
玄校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一时语塞,“我……对不起。”
一时间,玄校不知道是要松开抓着小千岁的手还是要给她揉额头,僵在原地。
玄校囧态外露,小千岁努力憋住笑意,假装生气道:“不如你带我去青丘,我就原谅你。”
“好。”只要她不生气,玄校什么都可以答应。
小千岁本来是逗他玩的,看他一脸生气,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
青丘属于神域,人间一年,神域一天,人家已是夜晚,青丘还是白天。
一眼望去,青丘桃花遍地,小千岁鲜少出云之巅,最远的地方仅仅是在天之涯,去天之涯那日,小千岁要顾忌自己的身份,见到未曾见过的东西也要克制自己,不能发出不合时宜的惊叹。
三公子心疼小千岁,为小千岁带去世间许多珍宝,却从未为小千岁带回一枝桃花。
小千岁还未曾见过粉色的花,看见不见边际的桃林,小千岁挣开玄校的手跑到桃林里,望着桃树发出惊叹。
小千岁一身紫衣,在桃林里奔跑,恰如一只到处飞舞的紫蝶。
玄校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树下奔跑的人儿。
当初种下这片桃林时,只是想为这片荒地添点东西,不让这片土地看上去那么贫瘠。
桃花零零落落的飘下来,小千岁站在树下捧着双手目光随着飘落的桃花流转,玄校的眼睛却随着小千岁的双手而流转。
桃花还算完整,小千岁像捧着珍宝一样跑到玄校面前,“你看,我接住了一朵桃花。”
玄校被小千岁的笑容感染,“以后青丘的桃花专为你开。”
“嗯?”小千岁没有明白玄校话里的意思,全当玄校是拿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好,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这些桃花,你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玄校轻声应道:“好。”
小千岁把桃花放在荷包里,再次冲玄校展开双手,“你答应给我的葡萄呐。”
玄校宠溺地拉起小千岁的手离开桃林。
穿过桃林,远远能看见一座小木屋,走近些,能看见木屋外面搭了一个葡萄架,架子上坠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
玄校道:“这些都是你的。”
小千岁不敢相信,“都给我?”
“嗯,以后我种的葡萄只给你吃。”玄校想起昨夜的两个吻,耳垂变成赤红色。
他们已有肌肤之亲,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想办法让云之巅接纳他,他会娶小千岁为妻。
满园的葡萄都给她,他也太好了。这个朋友果真没交错。
姐姐说交朋友不能只得利益,既然玄校送她满园的葡萄,她也要送一点东西给玄校。
今日出门,没什么东西带在身边,只有平时拿来写随笔的藤木笔,无字书和无迹水。
小千岁把身上有的东西想了个遍,只有这三件东西能拿得出手。
但这三件东西已经被她用了,并且陪伴了很久,下次出云之巅,是在千年以后了,暂且先将这三个宝贝放在玄校这里,等千年后她再来找玄校,给玄校更好的宝贝。
小千岁把东西一一给玄校,“这三件东西是我哥哥给我寻来的,陪伴了我很多年,我今日出门身上没有带其他宝贝,把他们送给你。”
陪伴了很多年,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
玄校有些生气,他给她准备葡萄并不是为了她的回礼,“这些东西对你很重要,你收回去吧。”
小千岁跟着玄校的背影往前走,“就是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才送给你的呀。”
玄校的嘴角由紧抿的一条直线变成弯弯的一条线,把小千岁拎进屋,亲自为小千岁洗葡萄,倒酒。
小千岁一一为玄校解释三个宝贝的用法。
这三个宝贝可以称作文档三宝,用无迹水写完的字不会留下痕迹,但写在无字书上却可以保留很久,只有用她的方法才可以看见无字书上的文字,藤木笔是三公子亲手为她做的。
小千岁刚把看无字书的方法交给玄校,玄校现学现用,解开无字书上隐藏的文字。
“不许看。”解开的文字正是遇到玄校那日的记载,里面不乏对玄校的夸奖,小千岁就像被人窥探了秘密一般,脸颊发热,赶紧捂住玄校的眼睛。
玄校看书向来是一目十行,能快速抓住重点。一瞬已够他看完小千岁对他的夸奖。
原来我在她的心里是这样的。
看也看了,可不能惹她生气,玄校乖巧的闭上眼睛,“好,我不看。”
小千岁慢慢挪开手,确定玄校没有在看,“你等等,我要把之前我写的内容都抹掉。”
“等等。”玄校睁开眼睛握住小千岁的手,“里面记载了你很多记忆,抹掉会很可惜,我答应你,我不会私自看无字书,你让我看我才看。”
玄校脸上写着“认真”两个大字,让人不能不相信。
况且他剥了一大盘葡萄,还拿出一坛美酒。
小千岁享用玄校剥的葡萄,玩着玄校的头发,“狐……玄校,你的头发真好看。”
之前,玄校还是白狐时,小千岁就多次夸奖过白狐的毛发,前些天在云之巅,要隐藏身份,多以白狐示人。玄校变成人后,小千岁就多次想要摸他的头发。
小千岁左手托着腮,右手穿入十万银丝顺着发丝缓缓流动,“玄校,若你不是狐狸就好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云之巅,不用躲躲藏藏。”
自狐族诞生以来,向来是尊为吉兆,狐族与云之巅从未存在矛盾,却被云之巅视作凶兆,玄校着实疑惑,“为何云之巅不许狐族进入?”
小千岁是不相信所谓的预言,告诉玄校也无妨,“以前,狐狸是可以进入云之巅的,后来,云之巅流传狐族会给云之巅带来灭族之灾,自那以后,父帝就下令不许狐族进入。”
狐族因云之巅排斥憎恨翌族不假,但狐族没有能力毁灭整个云之巅。
玄校把剥好的葡萄放在小千岁嘴边,“你相信传言吗?”
小千岁伸手拿葡萄,玄校却往旁边移开半寸。
别以为这样我就吃不到。
小千岁抓住玄校的手,低头咬住葡萄,唇瓣轻触玄校指尖。
玄校别开与小千岁对视的双眼,看向堆成小山的葡萄皮,再次问,“你相信传言吗?”
“不信。”事在人为,传言只会扰乱人心,更何况狐族归属天之涯,要小千岁说,狐族就算有那个胆子挑衅云之巅,背后捣鬼的肯定是天之涯。
至于魔镜里看到景象,万年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当初魔主创造魔镜时,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魔镜反噬,魔镜里的景象不一定就是真的。
橘色的阳光反射到玄校脸上,玄校的脸就像血色的琥珀,“你之前说外族要做云之巅的人,必须洗髓……”
“你想成为翌族人?”不待玄校话说完,小千岁就抢先说出玄校的心里话。
被人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玄校觉得自己的耳朵变得灼热,脸也跟着变热,“我想成为翌族人,我想守护你,陪你一辈子。”
玄校不管不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声音却消亡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里。
泥土飞溅到屋内,空气里弥漫着葡萄的甜香。
爆炸声从屋外传来,小千岁拉着玄校跑到屋外,看见门外落下一个大坑,坑里躺着一颗巨大的石头,屋前的葡萄架全部被砸毁,还未采摘的葡萄被碾成了一滩泥。
天空飞着几缕橘黄色的流星。
现在还是白天,怎么会有流星。
一颗拖着白色长尾的光沙飞到小千岁面前,落在小千岁手心。
光沙落在手里就变成了一颗六芒水晶星星。
小千岁认得这枚光沙,这是姐姐的光沙,姐姐知道她和大哥去了人族,不会急着找她。
六芒光沙比其他传信的光沙更加具有灵性,不仅能传信,还能躲开敌人的视线。
姐姐用六芒光沙寻她,难道云之巅发生了急事!
果不其然,小千岁透过六芒光沙看见光沙投射在手心的字“速回”。
天降陨石,姐姐发出六芒光沙,云之巅有大事发生,小千岁必须赶紧回到云之巅,“狐狸,云之巅有急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你这里吃葡萄。”
葡萄园全部被毁,下次吃葡萄最少也要等到一个月以后,小千岁还有几日就要闭关修行,等下次见到她已是千年之后,玄校不想就此分别,“我跟你一起去。”
此时回去,肯定会遇到姐姐,姐姐向来敏感,把狐狸带去云之巅,恐怕会被发现,小千岁不想他冒这个险,“云之巅不许狐族进入,姐姐也在,你……”
小千岁话还没说完,玄校就变成不倒翁钻进小千岁的袖袋。
袖袋里沉沉的,小千岁担心发生上次的事,捡起地上一串还算完整的葡萄放进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