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小千岁就把玄校偷偷养在云之巅,这次小千岁多了个心眼,把玄校变成不倒翁之后将它放在空空的酒坛子里,好在酒坛子只有拳头大小,小千岁可以随身携带。
有了上次的经验,小千岁可不敢带着玄校到处跑,只能在夜里等所有人都睡着后才敢把玄校变出来。
他是狐狸,于小千岁而言只有公母,没有男女之分。
玄校僵硬地躺在床上,卸不下满身的紧张,此刻他与小千岁躺在一张床上,他在里,小千岁在外,两人同盖一条被子。
小千岁躺在身侧,嗅着玄校身上的酒味,“果真闻不到你的味道。”
云之巅的美酒美人祭味道醇厚,玄校在酒罐子里待了几日,满身的酒味。
玄校往里挪了挪,“我伤好了,我到床下去睡。”
小千岁往里侧了侧身体,抬头对上玄校的眼睛,“你在害羞?”
玄校撒谎道:“没有。”
小千岁不信,低头贴着玄校的心口,听到更急促的声音,“可你的心跳得很快。”
玄校耳朵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双拳紧握,“夜深了,殿下明日还要晨起,早些入寝吧。”
来云之巅几日,玄校已将小千岁的作息了如指掌,每日充当打鸣的公鸡喊小千岁起床,再自觉的钻进酒罐里。
小千岁侧身回来,抬脚压在玄校身上,一手抱着玄校,“狐狸,你说人间的夫妻也是这样睡觉吗?”
这几日,小千岁一直以这样的姿势抱着玄校睡觉,刚开始,玄校还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理由拒绝,小千岁却拿他是狐狸不分男女为由,迫着他一起睡觉。要说反抗,玄校其实是不太想反抗的,于是挣扎了几下就妥协了。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位小殿下,巴不得日日夜夜见到她,但不为同族,云之巅又有那样的规定,她又是云之巅未来之主,玄校只有按耐住内心的情感,顺她而为。
玄校眼睛盯着天花板,低声呢喃,“不知道。”
他去过人间,却没见过人间的夫妻是怎样生活的。
小千岁挪了挪自己的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玄校肩上,“小时候,夜里我偷偷溜进爹娘的房间,看见他们就是这样抱在一起睡觉的,想必人间的夫妻也是这样。”
玄校在心底念念有声,“夫妻。”
要是小千岁抬头,可以看见他嘴角的微笑。
沉默片刻,玄校才说:“若是外族要成为云之巅的一员,要怎么做?”
小千岁:“洗髓重塑灵髓。”
洗髓重塑灵髓!
相传,当今云后是神族人,当初云之巅、天之涯、海之角讨伐魔族时,云帝与云后一见钟情。翌族不与外族通婚,当时的云后是天之涯的花神,云帝还是毛头小子,两人情投意合,却因族归止步,千年过去,一人未娶一人未嫁。
当时的云帝要求云后剔去神髓重塑灵髓,才能嫁给云帝。
踢去神髓等同于自弃神族,云后义无反顾,忍疼剔去了神髓。
终于如愿,与现在的云帝结为夫妻。
在外人看来,两人相爱,并不至于弄得如此残忍,花神剔神髓无疑是让神族的颜面扫地,也让神族以为这是云之巅给的下马威,自此,云之巅与天之涯便生了嫌隙。
纵然云之巅给出的理由是两族修炼方式不同,花神不剔出神髓与云帝强行结为夫妻,只会有损花神本元,但这一说法并不令人信服。
玄校问:“为何要洗髓?”
小千岁:“翌族以光为术,和你们神族修炼方式不同,如若不改变你们的灵髓,你们与我们在一起,只会受伤。”
玄校:“我现在没有受伤?”
玄校的语气里藏着丝丝怀疑。
小千岁抬起头,弓起身体低头在玄校唇上一吻,玄校身体一震,下意识要推开小千岁,下一秒却被小千岁撬开牙齿……
双舌交缠,玄校感觉不到一分喜悦,嘴里像是含着一团火,大有往腹部下潜的趋势。
小千岁停下来,看着玄校被灼红的嘴唇,“这是日光。”
不待玄校反应,小千岁的吻又落了下来,这一吻不似刚刚那般灼热,却寒冷彻骨,如同嘴里喊着一个冰球,将刚刚点燃的火焰一下浇灭,瞬便泼了一盆含着冰块的凉水,玄校一下从头冷到脚,全身冰凉发抖。
“这是月光。”
小千岁抬起头,右手放在玄校的心口处,缓慢输入灵力。
灵力入体,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玄校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刚刚两吻,玄校确定小千岁稍有克制,若她没有克制,自己现在恐怕是一具在冰窖里死透的烤熟了的狐狸。
小千岁扯上被子调整姿势抱着玄校入睡,“我睡了,明早记得喊我。”
玄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怀里的人沉沉睡去,玄校微微抬起脖子,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我还是有机会的。”
次日,玄校一如既往的把小千岁喊醒。
趁小千岁睡意朦胧时,玄校说,“我离开青丘太久,院子里葡萄要熟了,我去给你摘葡萄。”
上次玄校给的葡萄小千岁还没有吃到几颗,就被一把火烧掉了。
近日,听说天之涯的天帝得了怪病,以黄金面具遮面。
小千岁大抵猜到了他生的什么病,想起魔镜里看到的镜像,伸了一个冗长的懒腰,“你身体还没有好,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吧。”
玄校一下就猜到小千岁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去天之涯,我拿了葡萄就回来。”
玄校是外族,在云之巅呆得越久,越不利于他灵力恢复,在云之巅呆了半个月,身体依旧是老样子。
其实留着他也不是办法,再过一段时日,小千岁就要重新闭关,他呆在这里终究不是对策。天之涯只说圣君云游四方为天帝寻找灵药去了,那就是说玄校使的伎俩没有被他们识破,而假玄校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小千岁:“好,你去吧。早点回来。”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一个在家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
玄校嘴角藏不住的微笑,“好。”
主子久不回青丘,外来者却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
茶花一手搂着一只兔子,一手拿着木勺,边浇水边念叨,“你们说说你们的主子,一声招呼也不打便一个人去云游四海寻找灵药去了,这么好玩的时情居然不带我。”
自从听说玄校外出寻药了,茶花就整日抱怨,天之涯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茶花整日奉承假笑,都快不知道真心的笑该怎么笑了。
沙饧也真是的,整日忙着修炼,不陪他玩,害他一个人孤独无依。
好在这里还有兔兔,满院的葡萄,在天之涯累了,就来这里躲着。
茶花嘴里不停念叨,“不知道臭狐狸在哪里玩,哎,派谁不好,偏偏要派他。”
转念一想,臭狐狸不在家也正好,院子里的葡萄十日一熟,他可以吃个痛快。
葡萄还未进入嘴里,就被人抢走了。
茶花发出一声怒吼,“不想活了,敢抢我的葡萄?”
一回头,一身红如火的玄校站在身后,手里拎着自己刚刚摘下来的葡萄。
“你找到灵药了?”一看到玄校,被人抢去葡萄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灵药?
玄校满脸不解,“你病了就去了找医师,来我院子里做贼也治不了你的病。”
……死狐狸这是什么态度。
茶花一手搭在玄校肩上,手指却悄悄伸向玄校手里的葡萄。
“天帝着你去寻灵药,还以为至少要百八十年见不到你呐。”
言语间,茶花还不停夸奖自己这些日子照料葡萄园的辛苦,透露出自己吃一点葡萄是应该的。
交谈下来,玄校才知道他被委以重任,自愿请命去为天帝寻找治病的灵药。
这才隔了几日,他就回来了,难怪茶花如此惊讶。
只不过他被委以重任,本人怎么不知道。
玄校仔细回想不在青丘的这半个月,先是云杉以天帝生病为由召他,小千岁用魂穿术提醒他不要去天之涯,他留下假玄校冒充自己。
看这情况,想必假玄校已经去了天之涯。
假玄校能够以假乱真,玄校倒不担心他会出错。
只是假玄校为何一去不返……
之前玄校也用过这种方法冒充自己参加宴席,百试不爽,从未出过差错,每次假玄校代他做完不想做的事都会尽快回到他身边,这次却迟迟未归。
也因为是假的,假玄校基本上没有灵力,只能拿着圣君的身份唬人,若是不小心与他人动武,必然露馅儿。
难不成假玄校露馅了!
不对,若是他露馅了,也不会被天帝派出去找灵药,那他为何离开了天之涯却不回到主人身边。
玄校始终觉得这事有蹊跷。
如今的天帝算得上和玄校同岁,玄校有很长一段时间同天帝相处,总的来说,他不喜欢如今的天帝,当年大战,原本的储君战死疆场,当年的天帝少子,无奈才让当今的天帝登位。
天帝的母亲是只蛟龙,天帝血液不纯,可惜无人可选。
想起当年的事,玄校心中所有感慨。
算了,他已经离开天之涯,守着一个虚位,不必再为当年的事介怀。
只是,如今的事有些古怪。
趁着玄校凝神思考的空档,茶花已经吃完了一串葡萄,还把玄校的衣衫当作擦嘴擦手的抹布。
玄校一把推开茶花,满脸的嫌弃。
一想到茶花的口水沾到了衣袖上,玄校心里实在难以接受,脱下外面的薄衫送给茶花,“给你添件新衣服。”
茶花在天之涯浑水摸鱼,每次发了奉禄不是喝酒就去找人赌博,身上着实留不下钱,还欠了一屁股债,连未开一千年的奉禄都被他给输了,一日三餐被他改成了一日一餐,就这一餐还要到风神沙饧哪里去蹭饭,或者是去厨房厚着脸皮要点吃的,见此情况,火神殿的仙子仙君跑得一个都不剩。
至于添新衣,茶花就没想过,外面一件体面的衣服装装样子,维持天之涯的颜面,要不是怕被责罚,他才不会维持这点颜面。
反正他不要脸。
要是谁大方送他吃食衣物,他从不迟疑,直接收下。
茶花把玄校的外衣穿在身上,动了动手脚,看看合不合身,发现此衣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
“狐狸,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茶花还在疑惑他们此行的目的,玄校已经带着他穿过神域与人间的结界。
街上十分热闹,玄校带着茶花去了好几家衣料铺子,翻滚茶花产生狐狸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带他来人间购置衣物的幻想。
货架上的衣服琳琅满目,玄校只是略了几眼,茶花却挪不开眼,脚像长在地上似的,“狐狸,这个衣服的颜色和我的名字很配。”
茶花的眼里装着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玄校视若无睹,像不认识茶花一样从他身边走过。
布行掌柜朝茶花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种情景茶花早已经历过上百次,茶花才不会放在心上。再说了好不容易有人带着他来人间,他可不会亏待自己,飞速拿了几件衣服,给布行掌柜留下一个“他付钱”的眼色,脚底抹油,跑了。
布行掌柜反应过来时桌子上已经多了两枚金贝。
两枚金贝可以买下整个店铺了。
金贝在手,谁还管刚刚的小毛贼。
玄校再次见到茶花时,他已经换上从店铺里买来的衣服,除了腰间挂着的那个千百年不洗的兜风袋,一身装扮,看上去有几分人模狗样。
换下的衣服和多余的衣服自然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兜风袋里。
茶花还在庆幸自己聪慧,出门时带上了这个可装百物的宝贝,今天,他可得狠狠宰玄校一笔。
玄校只是看了一眼,便走进了另一家铺子。
对于这种只逛街不买东西的人茶花向来是打着为世间除害的念头,勉为其难帮他们买下东西,促进人间货币流通。
茶花跟在玄校后面,不仅为自己添置了几身衣服,还为自己添置了不少美食,兜风袋和茶花的肚子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可玄校还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茶花的习惯,就是吃饱了就睡,玄校到处走,他可经不起折腾,“狐狸,你要买什么?”
玄校走了好几家店铺都没找到合适的料子,人族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天之涯,但他现在却不能回天之涯。
“狐狸……”
见玄校马不停蹄奔往下一家商铺,茶花忍着要吐出来的冲动拉住玄校。
茶花趁机在玄校的袖子上把手上的油渍擦干净,“狐狸,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人族的东西虽比不得天之涯的东西好,但也不是不可以。
玄校拖着茶花来到一家专门为人做喜服的衣料铺子。
生意上门,掌柜自然堆砌出满脸笑容,见是两位俊俏的小郎君,眼睛更是挪不开了。
掌柜是这一条街出名的绣娘,唤做许娘子。
许娘子丢下手里的木尺走到两位郎君面前,“小郎君,你们是要做婚服?”
暂且忘记人族结婚时穿的衣服叫什么名字的玄校一下想起衣服的名字,款款有礼,“我要做婚服。”
玄校话一出,可把茶花吓得不轻。
他早就猜到玄校倾心翌族小殿下,可眼下他要做婚服,那就是说他要与小殿下成婚。翌族可是明摆着讨厌狐狸,就算他不是狐狸,入翌族那可是要洗髓重修灵髓。
在茶花看来玄校就是疯了,他必须阻止玄校,以免铸成大错。
茶花手一挥,眼前说话的许娘子,铺子里忙碌的绣娘、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皆被按下暂停键,热闹的街市变得格外安静。
刚使完法,茶花就遭到了反噬,鼻子下挂着两道流动的液体。
“狐狸,你要成婚?”
被粗布堵着鼻子,茶花的鼻音显得尤其重。
玄校摇头,眼前却勾勒出他与小千岁成婚的场景。
茶花更不明白了,既然不成婚,为何要准备婚服。
在茶花的再三询问下,玄校才吐露出他的想法。
玄校是在为成婚做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他就去云之巅求婚,愿退出天之涯,洗去灵髓。若是云之巅同意,他随时都可以和小千岁成婚。
听完,茶花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往日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神族圣君居然要自愿退出神族,还要洗髓,怎么变成了一个恋爱脑,小千岁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天帝已有杀掉小千岁之意,若玄校真的退出天之涯,弃天之涯颜面于不顾,按照天帝的性子,还不得灭了翌族。
不对,天帝早就想灭了翌族,玄校这样做只是成了导火线。
茶花只恨自己没早日将玄校萌芽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若不是感受到玄校强大的灵力,茶花还会以为眼前的玄校是假冒的。